其实小七的生日时辰,整个刘家镇的人都知道,他出生的那天,几乎惊动了镇子里的所有人。那个算命的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眼小七之后,又问了他的生日时辰,便举起了右手手指掐算着,闭上了眼睛。
没一会儿工夫,他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摇头晃脑的说道,
“亥年亥月,至阳之时,源水之命,神位癸甲,这命不错呀……孩子,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刘泉涌,他叫刘泉涌……”
一个围观的妇女多嘴多舌的说道,
“他是我们这保安队长刘老二的儿子,他出生的时候难产,一生下来就死了亲娘,命硬的很呢……”
那个算命先生并没有搭理他,仍旧抬着头,笑眯眯看着小七问道,
“孩子,你是叫刘泉涌啊,是哪个泉字?哪个涌字啊……”
小七虽然只有七岁,还没上过学,但这些年来,丁桂兰经常带着她,丁桂兰识字,小七这孩子也愿意学,所以现在认识很多的字,在家里的时候也特别喜欢的看书。所以他对那个算命的先生说,
“泉水的泉,三滴水的涌……”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算命先生不禁皱起了眉头,脸色突然变得十分的凝重,伸手拉住小七的胳膊,小七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两步,来到他的面前,算命的先生上一眼下一眼,仔细的看着小七的脸,把小七看得有些害怕。丁桂兰见了连忙伸出手来,一把把小七拽到自己的怀里,脸上露出愠怒的神色,对那个算命的先生说,
“你这个家伙,别吓着我的孩子,看你装神弄鬼的样子,怕不是个江湖骗子吧……”
丁桂兰这么说他,可那个算命的先生也并没有恼怒而是摇了摇头,又伸出手,对丁桂兰说,
“这个大嫂子,还烦劳你把孩子的手递给我看看,我给她看看手相……”
刚才他的样子让丁桂兰产生了警觉紧紧的把小七搂在怀里唯恐眼前这个算命的先生有何歹意,不过看周围这么多人,想必他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看着算命先生一脸的严肃,想必是这里边真有些什么说到,便低头看了看小七。小七年纪还小,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丁桂兰想了想拉起小七的胳膊,让他伸出左手,递到了那个算命先生的面前。男左女右,小七是个男孩子自然要看左手。
那个算命的先生抓着小七的左手瞪大了眼睛,仔细的观瞧,小七的掌纹略浅,细碎而短,三两交错,食指的下面有三道斜纹,被一道横纹贯穿。拇指之下一横一竖,两条短纹路交错。算命先生看了看眉头皱的更紧了,不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
“这是劫煞的掌纹,妨骨肉之命,劫杀金纹散乱冲,又多成败又多凶,初中突了无刑害,防限需叫得意浓……”
这一番话说出来,虽然大家伙儿听不明白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看那算命先生的脸色,便知道这掌纹并不好。丁桂兰的心里一阵阵的厌烦,她的心里最清楚,这孩子能活到世上,本属不易,好在这些年里一切也算顺顺当当,这孩子也乖巧伶俐,讨人喜欢。但心里越是厌烦,越是听着算命先生的话刺耳,却越是想知道其中的意思。于是他瞪着眼睛,又上下的打量了一番这个算命的先生,略带愠怒的问道,
“听你这一套一套的,到底说的是个啥意思?别装神弄鬼的,净说那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那个算命先生并没有回答他,再次的问小七道,
“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我奶奶……”
“你奶奶叫什么名字呀?”
算命先生追问道。没等小七回答,围观的那些妇女便七嘴八舌的说,
“他奶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赵六姑,是个风水先生,神通广大着呢,懂阴阳善风水,可有名气了……”
听人们这么一说,那个算命先生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嘴巴动了动,好像原本想说些什么但却止住了。可越是这样,人们越是好奇,叽叽喳喳的追问那算命先生,让他把刚才那番话解释一下,看看到底给小七算出了什么?
人们围着这算命先生显得好不热闹,赵村长在村部的屋子里看见外面的人们围拢着,也背着手溜溜哒哒的走到人群之中来。见着算命先生给小七家传的生日时辰又看了手相之后,说出一番神神叨叨的话,也特别的好奇,便也追问道,
“你看你这个算命的先生,出来算命不就是为了赚两个钱吗?若是再这样装神弄鬼的谁还敢让你看?来来,你倒是说说,这孩子的命相怎么样?”
人们一直逼问,那个算命先生慢慢的站起身,收起地上的挂摊,塞在身后那个毛驴背上驮着的兜子里。那个铜铃铛还拿在小七的手里,算命的先生想了想,对他说,
“这个铃铛就送你了,你拿去玩儿吧……”
看他这是要走的样子,赵村长伸手拦住他,
“你倒是说说呀,要走也是收完再走,话说了一半儿,倒是多折磨人呢……”
那个算命的先生解下毛驴的缰绳,翻身跨上了驴背,但却没着急催动毛驴,而是对着赵村长说,
“亥年亥月,至阳之时,源水之命,神位癸甲,这是水源之命,命里旺水而缺木,与火相克,主水火不容。可他的名字一泉一涌,又是大水之名。这孩子命里便旺水缺木,本该取草木之名,五行相补,名里又加水,这名字取的就不对呀……”
听他说完这些,大伙都哈哈的笑了,有个妇女不屑的说道,
“就说你是个江湖的骗子,这名字是他奶奶给取的,他乃是有名的赵六姑,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它的名气?论阴阳风水,论五行八卦算个命的,他可比你厉害多了,这是赵六姑家四代单传的孙子,该取什么名字还轮到你说三道四了?”
这番话说得便更加的刺耳了,可那算命的先生却并不在乎,继续的说道,
“刚才我看了这孩子的手相,是劫煞的掌纹,克母之命,且有刑杀之灾,这孩子恐活不过二十七岁……”
如果刚才那几番话说的就有些难听,可这一番话出口,丁桂兰当时就气不打一出来,一把把小七揽在了怀里,抬头冲着那个毛驴背上的算命先生大声的呵斥道,
“说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满嘴信口开河的骗钱也就罢了,干啥咒我们家的小七?我看你是浑身上下的皮子紧了,想讨一顿打是不是?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干那讨人嫌的事儿……”
说完从小七的手里拿过那个铜铃,朝那个算命的先生扔去,
“拿走你的破东西,赶紧离开刘家镇……”
那个算命的先生一伸手接住了铜铃铛,看着愤怒的丁桂兰,以及他怀里懵懵懂懂的小七,摇摇头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毛驴的屁股。围拢的人群向两边散开,那头毛驴便沿着那算命先生来的方向,朝西北的山梁不紧不慢的走了。一边走那算命先生一边摇着手里的铜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声音如来时一样的清脆,在刘家镇的上空飘荡开来。
被这算命的先生胡说八道了一番,丁桂兰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堵,仿佛被一块大石压住了胸口,喘不上气来。原本是想带小七和小囡出来走走,可却没想到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心里暗自的骂着,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讨了一肚子气生……”
于是她领着两个孩子转身打算回家去,这时有个妇女望着那算命先生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算命的先生,我咋看着这么眼熟呢,是不是之前来过咱们刘家镇?”
她这一番话提醒了众人,也有几个人随声的附和,
“他大嫂子,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他眼熟,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唉呀妈呀,我想起来了,好几年前,咱们刘家镇来过一个卖货郎,好像就是那个家伙……”
丁桂兰离开人群并没走远,人们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那人这么一说她也猛的想了起来,的确就是在七年前,刘家镇里就曾来过一个算命的先生。那时候还是冬天,还记得他穿着一件反毛的棉袄,就如现在一般的邋遢,也是骑着这样一头小毛驴,毛驴的背上驮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兜子。也是在这棵树下摆摊卖杂货,还恍惚的记着,他好像姓宋,叫什么宋先生……难道真的是他?如此说来,他当年卖杂货,现在又算命,肯定就是个江湖的骗子了。
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里的时候,陈富贵还没回来,两个孩子好像有些饿了,丁桂兰便来到外屋的厨房,叮叮当当的给两个孩子做了两碗面,过了两个荷包蛋。
现在是夏天,两个孩子吃的四马汗流,丁桂兰伸手理了理小七小脑袋瓜上紧贴着的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心里一阵阵的难过。刚才算命先生的那一番话虽然令她十分的恼怒,但也深深的刻进了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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