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二是刘家镇的保安队长,所以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若是不弄清楚根由他总会寝食难安。即便是相亲这种大事也没能让他分心多久,一大早的他就去了村部。
刚到村部的时候,李文利正迎面从村部走出来,这才两三天的功夫,他的头发已花白,脸上神色黯淡一副颓唐的样子。他手里拿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两三个空盘子和饭碗,不用多问,肯定是到村部里给他的弟弟李文学送饭去了。自从出事之后,种种迹象都表明烧死李文利的小儿子的就是他的兄弟李文学,但一天没拿到确凿的证据,刘老二就一天不想把李文学生送去省城治罪,所以暂时关在村部的保安队里。不管怎样说,李文学毕竟是李文利的亲弟弟,李文利也不能视之不理,所以每天都会按时送来饭菜。
这李文学的确是个疯子,被关到保安队在这两天里又能吃又能睡,完全不懂自己的处境。
李文利见刘老二来了,连忙强打着精神跟他打招呼。刘老二想了想伸手拦住了他,和他一起到了村部的另外一间屋子,关上了屋门。
他让李文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李文利不知道刘老二这是什么意思,抬头看着他。
刘老二站在窗前,往外面望了望,见附近并没有人,便压低了声音对李文利说,
“文利大哥,你相信孩子是你兄弟李文学烧死的吗?”
听刘老二这么一问李文利一愣,连忙站起身问刘老二,
“二兄弟啊,你的意思是说不是我们家文学干的?那会是谁呀?”
刘老二点了点头,摆手示意李文利放低声音,不要让外面的人听到,又小声的对他说,
“我总觉得虽然文学疯疯癫癫的,但他还是应该分清楚谁是家里人谁是外人,你还记得你们家小儿子小的时候文学有多稀罕他,那年冬天孩子淘气掉进冰窟窿,文学还不管不顾的跳进水里把他捞上来,他这么稀罕他的侄子,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就放火烧死了他?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对劲,应该有什么隐情……”
听刘老二这么一说,李文利的眼圈就红了。从小的时候他们就没了爹娘,虽然他和李文学是亲兄弟,但他比文学大十来岁,李文学是他一手带大的,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当然他也不敢相信这是李文学干的。有时候他甚至想就算是他干的,也打算求刘老二和赵村长不要报到省里去。疼爱的小儿子没了,若是再失去一个弟弟,这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
听刘老二这么一说,他的心里又悲又喜。喜的是自己的弟弟李文学看来是被冤枉的,没准不久就可以放出来了。悲的是自己儿子的死竟然另有其人,自己在着刘家镇这么多年来,人缘极好,到底是谁这么狠心下了如此的毒手。凶手一天不揪出来,他那死去的孩子便一天不能闭眼。
“老二啊,二兄弟,那……那这到底是谁干的呀……”
刘老二想了想,并没有直接说出他对小军的怀疑,因为这事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不能随便的说出口,免得传扬出去节外生枝,于是他对李文利说,
“我现在还没确定,所以不想说出来,这两天我正在追查,不过你得配合我,今天咱俩的谈话千万别说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李文利用力的点了点头,此刻在他的眼里,刘老二就是他一家的救星,老二怎么安排他就怎么照办。
当眼,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隔壁李华山的大儿子小军。但却有不能直截了当的把小军找来公开的问他。刘老二心里清楚,这刘家镇东西两街上上下下的就这么大一块地方,那些闲的出屁的人们的嘴巴最快,要是公开的把小军找来问话,就算不是他干的,小军也会被人们的闲话淹死,所以这种事情必须要谨慎。
刘老二在心里反复的琢磨着那天晚上在李华山家门口的枯井边看到的一切,他打算找个机会,偷偷的下到井里面去,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不过这事他不能自己一个人,需要找个帮手,万一遇上什么意外的问题,也好有个照应。当然,在这保安队里,做事最稳妥的,非老郑莫属了,于是他推开屋门打算去喊老郑。
可他刚到门外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迷糊,感觉天旋地转的,想必是这两天家里外头的事情太多,所以没休息好,连忙伸手扶住屋子的墙壁慢慢的蹲下身子。
身子突然的不舒服,肚子也跟着凑热闹,叽里咕噜的响了起来。一阵饥饿的感觉袭来,胸口一阵阵的抽搐。老二慢慢的站起身,打算先回家去吃点饭,喝点热汤,舒服一点之后再去找老郑。
于是他强忍着肚子里的翻腾,离开了村部走回了家。推门进院的时候,看到小七正蹲在院子里的那颗大杏树下玩,听到刘老二的脚步声音,小七抬起了头,可他看了看刘老二,又歪着头看了看他身后,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扑倒他的怀里,而是皱着眉头满脸的惊奇。
“小七,你这是咋了?”
刘老二纳闷的问,小七却摇了摇头,伸手指着刘老二身后说,
“爹,他咋跟着你来咱家了……”
听小七这么一说,刘老二不禁转回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身后什么人都没有。刘老二转回身问小七,
“谁啊,哪有人啊?”
小七伸出手,好像是在向刘老二身后打招呼,但手刚抬起来,却又放下了。他的眉头仍旧紧皱着。
刘老二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小七的面前,猫下腰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小七趴在刘老二的怀里,仍旧用力的伸长脖子,往远门的方向看。
刘老二觉得特别的纳闷,再次转回身往大门口看去,和刚才一样,仍旧没发现任何的异样。
小七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所以刘老二也没在意。抱着他往屋子里走,刚走了两步小七便扭回了头,嘴里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他走了,他咋不跟我玩呢……”
“啊?孩子,你说谁?谁不和你玩?”
刘老二感觉到小七的异样,连忙问到。这时候赵六姑听见老二回来的动静,正开门走出了屋子。赵六姑伸手从老二的怀里接过小七,小七嘟着小嘴对赵六姑说,
“奶奶,他不和我玩,看见我就走了……”
“孩子,你说谁呢?”
赵六姑把小七放在地上,蹲下身子伸出手捋了捋他的头发,问到。
小七回头看了看大门口,对赵六姑说,
“有个小孩儿跟我爹一起回来的,拉着我爹的衣襟,可看见我就走了,我想跟他玩他都不搭理我……”
赵六姑听了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刘老二,刘老二一脸的茫然。赵六姑又朝大门的方向看了看,门口一片安静完全没有任何人的影子。赵六姑没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拉着小七的小手进了屋子。
赵六姑在炕上摆上了桌子,在锅里端出了饭菜,刘老二捡来了碗筷,三人坐在炕上吃饭。刚才在村部的时候,刘老二的肚子就一阵阵的饿的难受,可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却一时间没了一丁点儿的食欲。不过他还是盛了一碗饭,勉强着吃点。
小七还是有点心神不定的样子,一边吃饭的时候,还偶尔会转过脸,透过窗子往院子外面张望。刘老二见了,对小七说,
“好好吃饭,别东张西望的……”
可小七却好像没听到刘老二的话一般,仍旧不时的往外张望。刘老二有点生气,抬手打算吓唬小七一下,赵六姑却冲着刘老二摇了摇头,刘老二只好把手放下。
正在这时,只听见大门口有人说话,
“六姑奶,六姑奶……在家吧……”
赵六姑抬头顺着窗子外面看去,有个人推开院门走了进来,双手还端着一个铁盆。这不是别人,正是隔壁李华山的大儿子小军。
刘老二原本正打算吃完饭去赵老郑,跟他商量一下想个什么法子暗地里观察一下小军,可他却就这么来了。虽然这邻里之间平日里小军来自己的家里也是常事,但因为刘老二对小军的怀疑,反倒让他感觉有点不自然。
赵六姑穿鞋下地,出门迎了出去。赵六姑推开屋门,小军端着铁盆进了屋子,把铁盆递给赵六姑,笑着说,
“六姑奶,我爹今天做了两盘子豆腐,让我给端来几块,晚上炖个豆腐汤啥的……”
赵六姑这才注意到,铁盆里装着半盆的水,水里泡着几块水豆腐。豆腐白嫩,在水里颤颤巍巍的,十分的嫩滑,看上去就知道这是李华山的手艺。
“哎呀,你看你爹这人,老是给我们家豆腐,小军啊,你等等,我给你舀两斤黄豆子去……”
说着赵六姑把铁盆放在一边,拿了一个小盆,就要去仓房给小军取黄豆。小军却伸手拦住赵六姑,笑着说,
“六姑奶,你这是干啥,我爹说了这豆腐是跟你送的,又不是要卖给你,拿啥豆子啊,六姑奶你咋这么见外……”
俩人正在拉扯的时候,小七却放下饭碗,站起身来,冲着小军身后的方向,裂开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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