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七年若一日,旧孽总难遗

2018-07-07 作者: 飞贼
第84章 七年若一日,旧孽总难遗

荒山野岭的孤身一人,迷路还不算,竟然又遇上了野狼,看这野狼瘦骨嶙峋的样子,想必是已经饿了很久,丁桂兰已经绝望了,知道自己必将成为这只野狼的一顿美餐。但却没想到,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这只野狼的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个人。

这是个孩子,看上去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他赤着上身,腰里围着一块破旧的毯子。头发很长,有些蓬乱,遮挡住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脏兮兮的,看上去很邋遢,但丁桂兰看了,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因为眼前这个孩子尽管只露着半张脸,但从他的眼神中,丁桂兰却看得出来,他长的特别像一个人,那就是赵六姑的孙子、保安队长刘老二的儿子,那个自己喂了两年奶水的孩子——小七!

尽管他的脸上脏兮兮的,但他的眼神丁桂兰特别的熟悉。七年前那个晚上,是她给人接生这么多年里最难心的一次。一大一小,一生一死,尽管她当时看到了刘老二媳妇已经大出血,知道已经很难活命,但面对着大人和孩子先保谁的抉择,她仍旧十分的痛苦。尽管最后的决定是赵六姑下的,自己之事按照人家的托付行事,但她永远忘记不了老二媳妇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候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和那空洞的眼神。那一晚上时间过的太快,快的让丁桂兰来不及去思考是非对错,来不及去最后拉一拉老二媳妇那冰凉的手,更来不及多看一眼那个先生出来却断了气的孩子。那晚的时间过的又太慢,慢的让丁桂兰感觉仿佛过了一年,慢的让丁桂兰觉得自己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忘记。

可如今,站在野狼身边的这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孩子看上去跟小七一模一样,他空洞的眼神轻易的就让丁桂兰想起了那些原本以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忘记的往事。

丁桂兰彻底愣住了,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浑身上下仍旧僵硬的不能动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孩子,一步步的走到自己的身旁。随着他越来越近,带过来一股冷气,冰凉冰凉的,让丁桂兰一时间更难以动弹。

那个孩子就这样走到了丁桂兰的身边,仰起头看着丁桂兰的脸,仰头的时候,遮挡住半边脸的头发自然的垂了下去,丁桂兰低头看去,不禁大吃了一惊。

那半张脸上竟然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光秃秃的面皮,上面有三道细长的伤疤,从额头斜着一直到耳根,看上去十分的吓人。

那个孩子伸出手,拉住了丁桂兰的衣角,来回摇了摇,嘴巴微微的动了动,轻声的问到,

“为啥不要我了,你们为啥都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很细微,可丁桂兰却听的清清楚楚,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是尖锐锋利的刀子,一下下的插进了自己的心里。丁桂兰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顺着她的了脸一直向下流,滴在了那个孩子仰起的脸上。

那个孩子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脸上摸了摸那泪水,又慢慢的把手指放在了嘴巴里。当他尝到丁桂兰那眼泪的味道之后,浑身上下震颤了一下。手指就这样放在嘴巴里,呆呆的发愣。而站在他们十多步远的草丛里的那只野狼,仍旧呲着牙看着丁桂兰,但却一直没有上前。

过了不一会儿,那个孩子松开拉着丁桂兰衣襟的手,慢慢的转过脸,看着丁桂兰刚才摔倒的时候,扔在地上的那个篮子,慢慢的走到了跟前,弯下腰将那个篮子子捡了起来,篮子里还剩下一半的蘑菇,透着粉红的诱人的颜色,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香味,那香味令人沉醉沁人心脾。

那个孩子犹豫了一下,又抬起头看了看丁桂兰,就在丁桂兰诧异的目光下,把散落在地上的蘑菇一个一个的捡了起来装进了那个篮子里。过来好一会儿,他把地上的蘑菇捡的干干净净,吃力的拎着那个篮子,转身朝着野狼的方向走去。那野狼往后退了两步,也转回头,跟着那个孩子走进了树林的深处,消失在那没膝深的荒草之中,不见了踪影。

丁桂兰这才缓过神来,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的酸软,再也站不住了,扑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眼泪和鼻涕哗哗的流淌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想嚎啕大哭,一股莫名的悲伤从心底袭来,她便这样任眼泪哗哗的流淌,滑过她的嘴唇,随着她的抽泣,有几滴眼泪流进了嘴里,特别的苦涩。丁桂兰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肚子里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折腾,终于忍禁不住,一张口哇哇的吐了出来,吐出来的竟然都是粉红色的水,与她刚才采的那蘑菇的颜色一模一样。

丁桂兰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到底这是为了什么?更没心思琢磨为什么眼前会发生如此诡异的一切,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的她,只想赶紧下山回到村子里去。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扶着身边的松树,四外的张望。

此刻已是傍晚,太阳像往常一样跌跌撞撞的扑到了西山头上,遮住了半张脸,把他最后那橘黄色的光芒羞涩的投射出来,映红了西山头上那几朵闲来无事的云彩,于是整个刘家镇便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过几天都是响晴的天气。

傍晚的光芒星星点点的穿过繁茂的松树冠,投射了进来,照在丁桂兰的脸上身上,看着傍晚夕阳的光,丁桂兰才勉强的分清了方向,迈着蹒跚的步子往北面走去,顾不得脚下的荆棘划破了裤脚,刮伤了她的腿,甚至流出了血来。就这样,她往前走了一阵子,终于走出了这片树林,自己正深处南山的脚下。眼前是熟悉的刘家镇,此刻,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冒出了炊烟,毫不例外的都被晚霞染成了红彤彤的颜色,看起来十分的悠闲。

眼前有一块大石头,她坐在石头上喘了好一阵子的气,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的酸痛,又缓了一阵儿,才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前几天的那场大雨,河套里的那条小溪发了大水变成了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而这几天河水又慢慢落去,重新变回了那条又细又长的小溪,慢悠悠的,涓涓的流淌着。跨过小溪,穿过那片杨树林,终于,丁桂兰回到了赵六姑的家里。

此刻,赵六姑的家里热气腾腾,淑芳已经做好了饭菜,就在院子的中间摆了两张桌子,老郑带着那些干活的人围在桌子旁正吃着晚饭。这些人大半都是保安队员,还有一些是村里直近的亲戚邻里,平日里与赵六姑和刘老二一家相处得极好,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都是不计报酬前来帮忙的。忙活了一整天自然十分的辛苦,赵六姑早已从李文利的小卖店里打来几斤烧酒,他们边吃边喝边聊天,十分的热闹。

见丁桂兰回来了,淑芳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拉住他的胳膊,想让她坐下一起吃点,可却一眼就发现了丁桂兰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哎呀!桂兰姐,你这是咋啦……”

淑芳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丁桂兰,丁桂兰的裤子上划了一道口子,头发也蓬乱不堪,衣服的扣子咧开了几个,这可把淑芳吓了一跳,一边伸手帮着丁桂兰系上扣子以免春光外泄,一边冲着屋子里喊赵六姑,

“干娘啊……你快出来看看,我桂兰姐这是咋啦?”

赵六姑闻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了丁桂兰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便咯噔的颤了一下,拉着她的胳膊让她进到屋子里来坐在炕上,又让书房用温水投湿一条毛巾递过来,亲自拿在手里给她擦了擦脸。

丁桂兰这才慢慢的缓过神来,一下扑到赵六姑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抱住她,呜呜的哭了起来。可她哭的时候却尽量压低声音,只是用力的抽气,眼泪成双成队的流淌,弄湿了赵六姑的衣襟。

“桂兰啊……你这是咋了,是不是……”

赵六姑刚问了他一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尽眉头一皱,又问道,

“桂兰呀,你是不是看见啥了?”

丁桂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到底是真还是幻,一切发生的都太离奇,好似冥冥中命里注定,又好似完全是意外而为。

抽泣了一阵儿,她打算跟赵六姑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没等她开口,赵六姑却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又对她说道,

“桂兰啊,你是不是饿了呀,坐桌上一起吃点儿吧,吃完了饭就早点回家睡觉,明天一早你还要回娘家去给你娘办三七呢……真快呀,这句话你娘都三七了,闺女疼娘不掺假呀,是不是又想起你娘了?哎……”

尽管此刻丁桂兰的心里五味杂陈,可听赵六姑这么一说,便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必赵六姑已经猜透了她刚才的经历,这院子里都是村里来帮忙干活的人,更何况淑芳也在屋子里,七年前她就曾答应过赵六姑,有些事要埋在心里,永远不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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