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然眼前这个老女人,郑大力并不认识,而且自从见到她开始到现在,她一直脸上带着微笑。但给郑大力的感觉,却总有一种不怒自威,她说的每一句话总让人无法拒绝。
她递给郑大力一柄铁锹,指了指挨着三个墓坑的地方,让他再挖上一个。郑大力刚想伸手去接住铁锹,站在一旁的赵满山,走上前来,一下子把他拦住,抬头看着那个老女人,脸上带着哀求的神色,
“奶奶……”
虽然赵满山只说了两个字,郑大力明白他的意思,看来他是在求这个老女人,别让自己挖这第四个墓坑。那个老女人并没有应答,脸上仍旧毫无表情,盯着眼前的赵满山。
赵满山的眼神开始躲闪,他的嘴紧绷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奶奶,别让他挖了吧……”
终于,赵满山又说道。
看着赵满山脸上紧张的神情,郑大力隐约的知道,仿佛挖墓坑这件事儿,关系重大。
但那个老女人仍旧没有说话,还是那样看着眼前的赵满山。可赵本山却不敢看她的目光,慢慢的低下了头放开了抓着郑大力胳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一旁。
“挖吧……”
那个老女人轻声的说道。
虽然郑大力的心里满是疑惑,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敢不听。只好挥动着手里的铁锹,挖起了这第四个墓坑。
虽然地上满是盘错的地瓜秧,但挖起来并不困难,铁锹轻易的便可以插入到泥土之中,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地瓜秧和土里的地瓜被咔嚓的铲断的声音。
不过说来也怪,掘出来的泥土却是白色的,纯白纯白的,没有一丝的杂质,扬在一旁之后特别的松散,仿佛是用铁筛子筛过的细沙。
但这也的确给郑大力带来了困扰,因为他每挖出一锹泥土,扬在一旁之后,两旁的泥土便又会流淌回来,刚挖出的土坑填上。他只好加快了挖掘的速度,用力的挥舞着铁锹。
我一会儿的功夫,浑身上下便出了一层透汗,汗水从脸上流过,特别的刺痒。打算伸手去抓一下,却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双手仿佛不听使唤,完全不受控制的,一个劲的挥舞铁锹。
过了好一阵子,地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墓坑。赵六姑往前走了两步,点了点头。
活虽然干完了,在郑大力仍不明白赵六姑想对自己说什么,带着自己出来,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他放下手里的铁锹,抬头看着赵六姑,仍旧满脸的疑惑。
赵六姑并没有说话,又掏出腰里的烟袋锅儿,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而就在这个时候,郑大力却诧异的发现,那三个墓坑里躺着的人都开始动了起来。
挨着自己的那个墓坑里面躺着的人,呼啦的一下坐起身来,盖在他身上的黄布自然的脱落,郑大力扭头看去,却吓得啊呀的大叫了一声。原来坐起来的并不是别人,更是带着他来到东山的刘老二。
紧接着,旁边的那个墓坑里的人也坐了起来,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她的头发有些蓬乱,而且湿漉漉的,身上穿着青色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紧紧的贴在了身上,而最引起郑大力注意的是,她坐起来之后,才发现墓坑里满是鲜血,血汪在一起,早已变成了暗红的颜色。
刘老二从墓坑里爬了出来,来到那个女人的身边,伸手抓着她的胳膊,慢慢的把她搀扶了起来,她抬腿走出了墓坑,顺着裤脚,仍在滴滴答答的淌着血。
郑大力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知道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个老女人看着他笑了笑,说道,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那他你总该认识吧?”
说着,她抬起烟袋锅,指了指刘老二,郑大力麻木的点了点头,刘老二他当然认识。
“这是我儿子,我是他娘……”
那个老女人说道。他的话语波澜不惊,说的十分的轻巧,郑大力却更加的大吃一惊。他是刘老二的娘,那么如此说来,这个老女人就是传说中的赵六姑?
赵六姑去世那年,郑大力只有不到两岁,虽然他经常听到人们口中赵六姑的传说,但对他的长相却没有丝毫的印象。可毕竟他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这里不是阳世,所有人都是鬼魂?
可如此说来,眼前的刘老二呢,身旁的赵满山呢,他们也都是鬼魂,都已经死了吗?
没等他开口说话,赵六姑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们都死了,大家伙儿都是鬼魂。我儿子刘老二就是昨天跟你跳下悬崖的时候摔死的。不过他的阳寿早该尽了,只不过是我和索命的阴差有些关系,所以帮他多留两天。这两天你在我家看到的不是他,就是我。我的魂魄上了他的身,因为有些事儿要办……”
听他这么一说,郑大力恍然大悟,想起了这两天刘老二的反常,并且他说话的声音与眼前的这个老女人一模一样。看来果然是这个老女人上了刘老二的身。
“那个你没见过,那是我们老二的媳妇儿,当年生下满山的时候难产死了……小七是在他死之后才生出来的,赶上了十月初八”
当然,郑大力对刘老二那死去的媳妇并没有任何的印象,不过眼看着已经死去的人,一个个的从墓坑里爬出来,郑大力还是感到特别的恐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第三个墓坑里的人也慢慢的坐起身来。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穿戴打扮特别的整齐,一看平时就是一个干净利索的人。他的长相看上去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大力皱起眉头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他长得和小囡十分的相像。
“这是小囡她娘丁桂兰,当年就是他抱着小七从悬崖上跳下来的,两个人都摔死了。”
赵六姑一边抽着烟,一边说得轻描淡写,可郑大力却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看着眼前这三个活生生的所谓死人,完全难以理解,更不知道赵六姑给自己看这些是要干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的缓过神来,仿佛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赵六姑问道,
“那……小七呢……”
听他这么一问,赵六姑放下了手里的烟袋锅儿,竟然叹了一口气。
“小七,在阳世啊,现在就是你们的赵村长……带着你们在东山上修路,开伐木场的赵村长啊……”
郑大力越来越迷糊了,完全无法理解当前的逻辑,村长不是赵满山吗?怎么会是小七?如果村长是小七,那么眼前的赵满山又是谁?
“小七,这孩子命苦啊,他是十月初八生的,十月初八是涅槃日,地府之门大开,妖魔横行,所以当年刘家镇冤死的内对男女,才把诅咒定在十月初八这天。小七命理属丁亥之火,火本属阳,可他却生在亥年亥月的至阴之时,阴阳交恶,所以才是这个不凡之命。”
“我就是担心他的命里的邪火,给刘家镇带来灾祸,所以从小的时候处处克他的五行,就是为了压抑他命里的阴火之气。可没想到这样还是得不到好,刘家镇的人容不下他。他才被丁桂兰抱着,摔死在这东山崖下。又因为他的命相特殊,所以才被恶灵发现,借着他的阴火之气,打算还阳去报仇,所以你现在看到的赵满山,白天的时候就是小七,太阳一落山就是那个恶灵,昨天追着拿枪打你的,不是小七,是那个恶灵占据了身体而已。”
听赵六姑说了这些郑大力多少整理出一些头绪来,怪不得这阵子以来,他总觉得赵满山有些奇怪,虽然长相没变,但总给自己的感觉是特别的陌生。在他的身体中竟然藏着两个人。那问题又来了,赵满山的身体被小七和那个恶灵占据,那么赵满山他本人去哪儿了呢。难道眼前的这个就是?
他的想法再一次被赵六姑轻易的看穿,没等他发问就冲他点了点头。
“满山和小七,同生一母,他生来便死去,心里含着怨气,所以那些年,他游离在阴阳之间,混迹于野狼之中。嫉妒小七能活在阳世,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还阳,后来他想尽了办法,先是借着丁桂兰的肚腹怀胎,后来丁桂兰吃了打胎的药,他又转到王兰花的肚子里,所以才生于坟墓之中。锁住老赵村长的灵魂,让他患病,迫使我们家刘老二挖开王兰花的坟墓,把他抱了出来,他这才回到阳世,也就是你认识的赵满山……”
郑大力更加的惊愕了,从没想到,自己熟识的赵满山竟然有这样的身世经历,他不由自主的转过脸去看身旁赵满山的时候,却发现他的面色十分的平静,仿佛赵六姑说的这个人并不是他,而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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