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万山之祖,万神之乡。
在昆仑一段地势较为平缓的所在,沈图南一步步走近前面的山口,那山口由两座小山排开而成,里面有光亮反射出来。
登临名山,所见更远,人也随之增添了几分豪气,沈图南记得,古人所说的四美好像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而他眼下觉得,此时他不仅兼得四美,且有一个佳人在旁。
要是再佐以一杯美酒,天当被,地做床,则可谓人生至乐。
佳人肌肤微汗,不胜娇喘,为眼前的景象觉着惊奇:“那里面是西王母摔下的瑶池吗?”
“神话传说你也信?”沈图南拉住了佳人伸上来的手,皱起眉头,此前来这地方的时候,并没见过这山口、水池、反光,想想又觉自己多疑乱想,也许没记住呢,毕竟距离上次旅行那么远了。
他递上纸巾给佳人擦汗,接着递上了水,两人都决定一睹里面风光,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山口。
佳人是她的高中同学,叫柳栈雪,这名字在沈图南看来,毫无出奇之处,倒是他的“图南”二字,来自《逍遥游》“而后乃今图南”。
沈图南也似乎好像仿佛……没有辜负这个名字,从小就非常喜欢国学,三字经、千字文倒背如流,诸子百家如数家珍,据他说一本红楼啃了十遍,每页都有笔记,再说那水浒一百零八人、三国故事、神话演义,以及那儒释道,他都有闲心去研究,估计是闲得蛋疼。
确切的说,是赶上了这表面平等,看似盛世的年代,要不然他一个穷乡僻壤,农村出身的人,怎么能够有今天。
别的不说,他自认为的“博学”,倒是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今天还能与柳栈雪走在一起的原因。
照柳栈雪的话说,高中时代非常崇拜图南,那是一次专家与慈善家在学校举办辩论会,图南引经据典,虽然没把砖家反驳得哑口无言,但却硬怼了好几分钟,她说那时候就很崇拜图南了,更不要说图南同学从初中到高中,年年都是年级第一。
有些男人认为,崇拜是爱和喜欢,栈雪心里没这样想过,崇拜就是崇拜。
一别经年,缘分在同一座城市发生,果然妙不可言,图南与栈雪有共同兴趣,交流起来更像是次元世界的两个人,纷纷丢下工作,说走就走,跑来昆仑会见西王母,才有了这一幕。
西王母没见到,估计她老人家来经期了,却见到这神似桃花源记的光景。
进了山口,别有一番风景,里面有一个边缘似莲花形状的清水池,池水碧绿如洗,倒映蓝天白云,几座小山围在四周,还倒映出成对的一男一女,男的身材伟岸,阳刚健美,女的身姿曼妙,不失妩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沈图南挺胸抬头,仰望蓝天,秀发随风微拂,然而他说出的话,总是又酸又馊又臭又骚。
他也知道,自己很像钱钟书《围城》里面常常嘲讽的所谓学者与所谓文人,自以为是学者的幽默和风采。
“图南,我敢打赌,这里就是真正的西王母摔下一块镜子,变成的瑶池。”柳栈雪脱下粉紫披肩,叠在池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若有所思。
她皱起柳叶眉,一双黑色高筒靴摇晃着:“不知道为什么,越接近昆仑,我心里那种奇妙的感应就越剧烈,小时候就这样,那时说了大人也不听,还是你陪我来了。我总觉得,有一个世界,在召唤我。”
“图南,你信吗?我说的可不是胡话。”与其说她竭力鼓起小嘴,不如说是竭力让人相信别人不相信的事情。
“当然相信。”沈图南赶忙收回定在她因为脱下披肩而露出来的雪白脖颈上的目光,很认真地复述脑海记忆:“《山海经·大荒西经》、《山海经·海内西经》都有记载,昆仑之虚,为帝下之都,也许真有什么神妙之处呢。”
“有些人对《山海经》不以为然,连太史公司马迁都说‘余不敢言也’,其实这古老典籍暗藏玄机,其中有的也合理,比如探测山脉的距离,几千年前,埃及就造出了金字塔,那么,我华夏那时候能探测山川距离,又有什么奇怪的?”
说着,沈图南把自己也说得自豪起来。
“言之有理。”柳栈雪欣慰地笑着点点头:“这就是知音吧,冯梦龙《三言》有载,高层的俞伯牙能和底层的钟子期,平等交谈,为其摔琴,鲁迅怎么说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可见知音这种产物,无关阶级。”
两人不知道,此时天上不知不觉的由晴转阴,云层越叠越厚,像一块块叠积起来的棉絮,风云变幻,或像弥勒之佛、奔马、山羊,有的面乌黑一片,让人凭空压抑,有的是一片光亮,笼罩昆仑之巅。
沈图南正在为着栈雪口中所说的“阶级”二字而皱眉思索,想了想,又笑起来道:“你说的有一点不恰当,前提你要是男的,那我们才可以说是高山流水、管鲍之交。”
柳栈雪一瞪凤眼,再翻了个白眼。
云层越堆越厚,清水池上的天空也越来越暗,空气潮湿了起来,两人尚且来不及想这天何以变得如此之快,说翻脸就翻脸,比女人这种动物还要糟糕,忽然就被一道亮光刺得睁不开眼来。
刺眼的亮光过后,沈图南把捂住眼睛的手指移出一道空隙,警惕而小心翼翼地往天上一瞧,便见一块镜子漂浮在天空,光芒不及先前刺眼了。
最上面是遮住了整个天空的乌黑云层,这片云层不止覆盖此处,从外界来看,覆盖了整个昆仑。云层底端是一片刺眼夺目的亮光,光明与黑暗交织,诡异神奇之至,震撼之至!
“真是瑶池吗?真有神仙吗?”沈图南惊惧之中夹杂亢奋,猛然担心起栈雪,然而回首见她,他便愕然了……
柳栈雪显得比他还要平静,那个距离大概有孙猴子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那么长,她双手合十,睫毛轻颤:“图南,就是它,我和它有感应!”
沈图南心下一松,问道:“是昆仑镜吗?传说此神器有穿梭时空的能力。”
“我不知道。”柳栈雪皱眉思索,似毫无所得的样子。
池水似乎也在响应天地奇观,一浪接一浪地升腾,两人并排站着,瞧见那镜子边缘竟然也是莲花形状,与水池的形状不谋而合,看起来像是铜镜,予人古朴沧桑之气。
古镜下系了一截红色穗子,随风飘拂。
陡然又是一阵刺眼光芒,沈图南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来到了一个四壁青色的房间,柳栈雪也在侧,惶然张嘴,沈图南表情冷静,拍拍胸脯:“别怕,有我呢!”
柳栈雪才想起图南不仅成绩优异,打架也是一挑十的存在,当初可是校园一霸呢,一身牛力,毕业后还开武馆,惊慌随之消散,觉得大有安全感:“我虽然有感应,但那种感应是模糊的,不知道我们会到哪里。不过即使死了,临死拉你这个人垫背,也是我赚了。”
“赚到就好,我也觉得不亏。”沈图南一边说一边打量房间,内中自有光亮,且不沉闷,房间的六面都是古铜浇筑而成,摸着很有质感,且有玄奥的纹路。
他一直对神话传说怀有向往,谁想到今日就和这妮子一起遇到了,嘴上不说,面上也不表现出来,心下却也有茫然惊惧。
从外界看,古镜正在星空中穿梭着,而昆仑的水池旁边,依稀有两个人影,仿佛镜外是一个世界,镜内又是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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