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羞辱

队伍慢慢的向前移动着，我手里托着自己的黑瓷碗，不停的越过前面的人头张望着，心里默默的祈祷着施粥的玉灵小姐和那位高贵的齐昊妖怪能吝啬一些，给大家少盛些粥，多多少少能让我再得一碗。

领到粥的小妖怪都心满意足的捧着碗躲到一边去吃粥去了，并没有任何一只小妖像我一样继续站在队伍里，即使有那么一两只有些蠢蠢欲动的想站到我的身后，都被自己的同伴给拽住。

他们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指着我，满脸的鄙夷，但我无所谓。

我满眼里都是香甜的粥，其他的对我都不重要。

领粥的队伍安静的向前移动着。

我们这些来吃粥的低等小妖怪们，真是懂得规矩，无人喧哗。队伍虽然长，但是都规规矩矩的往前走着，没有人说话。

即使我站在队伍的后面，听到的也是玉灵小姐和齐昊公子的开心的谈话声。确切的说，应该是玉灵小姐独自略显开心的语调飘荡在粥香的空气中。

我越过队伍瞧到齐昊公子面带微笑，十分耐心的听着玉灵小姐说话。

“玉灵小姐的话今天可真多。”我在心中嘀咕道，望眼欲穿的向前面的那口大锅看着，虽然看不到什么，但是我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就能安心一些。

前面认识我的一个小妖捧着自己的碗走过我身边时，停了下来，他十分开心的对我说：“锅里的粥见底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周围吃完粥还没走的小妖怪们，都吃吃的笑起来。

我的脸有些不自然，脸皮突然有些微热。

如果出现这种空碗空锅的情况，毕竟端着空碗站在空锅前，的确有些尴尬，即使我脸皮再厚，还是要害羞的。

“那可不一定，你说得也不一定准。”我用坚定不容置疑的声音反驳着那个相熟的小妖，“万一有多余的粥，如果我们不继续领粥岂不是浪费了？”

“三叶的脸皮果然像我姐姐说的一样，无人能敌，明明是自己嘴馋，还说得这么振振有词。”

周围的小妖又吃吃的笑起来，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我听到。

玉灵小姐和齐昊公子，还有跟在他们身边一起出来的另外两个公子，以及阿红和阿泉没有一个人往我们这边看。

我放心了很多，这些来施粥的公子、小姐是不屑于听我们这些低等妖怪谈话的。

我真想大声训斥一下跟我说话的小妖怪，甚至想撸起袖子揍他一顿，但是此时此景不能这样做，于是我将眼睛转向别处，不再理会他。

小妖怪也没再跟我继续纠缠下去，他使劲吸了吸碗里的粥，声音大到我都有些忍不住想看看他是否将碗里的粥都喝掉了。

但我忍住了，没有这样做。

果不其然，当我再次站到锅前，锅里已经空空，粥不多不少刚刚分完。

站在我前面的，那个最后领到粥的小妖怪，心满意足的端着满满一大碗粥，笑容满面的走了。

我此时站也不是，退也不是，两眼只能盯着空锅。

锅里真干净，是谁将粥烧得这样好，不多也不少——阿红，是谁这么会盛粥——玉灵小姐。

“粥少了一碗。”齐昊的声音。

我抬头瞄了一眼齐昊，他正在对玉灵说话。

玉灵看向了我，皱了一下眉头，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这个小丫头是刚才第一个吃到粥的，想必是怕浪费粮食，所以又站到了队伍里。不过，我们阿红熬粥一向将数量把握的很准，多少只妖，多少碗粥，从不浪费。即使有些贪嘴的，也是占不到便宜的。”

玉灵的话，让我的脸彻底红了，她就不能不讽刺我这样的低等小妖吗？

我只是想吃些剩下的粥，因为我知道剩下的粥会白白的倒掉，这是阿红告诉我的。

既然多余的粥要倒掉，正好我又喜欢吃，为什么就能再来一碗呢？

许是我的自尊心在做怪了，我不是一个贪图别人便宜的妖怪，于是我小声的说道：“我不是来要粥喝的，是想再看看山阳山的贵人。”

空气仿佛因为我的话凝结了，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我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抬眼瞄了一眼面前的几个高等妖怪。

我的眼光与他们在空中相遇了！

他们都在看着我。

我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低垂下了眼睛。

“齐昊第一次来我们马岐山，小妖怪们都十分好奇，想必是第一次见到山阳山的贵人，居然排着队也要再看上一眼。”一个身着长衫的男子说道。

他的声音十分的好听。

我又忍不住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这个男子我不认识，毕竟我能见到玉家的公子和小姐的几率几乎为零。

“玉锦说的有几分道理，”玉灵看着我，眼光有些冷，我能看出来，她不开心了，“还站在这干什么？山阳山来的贵客是你看的吗？”

我反应很快，玉灵的话音刚落，我就已经窜出去了好几米。

“这小丫头跑得速度可真够快的。”齐昊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没消失，粥棚里就响起了欢快的笑声。

但这笑声让我听着很刺耳。

我没有停下来，一直往前跑去。

这些贵族们的笑声依然萦绕在我的耳旁，怎么也甩不开。

直到我跑的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我站在石头子铺成的地上，胸口起伏不停。

手里还拿着那个曾经装过香甜米粥的黑瓷碗，上面居然还留着几粒米粒。

米粒晶莹剔透，似乎都能映出那些贵族的身影。

是的，我在米粒上仿佛看到了刚才那几个贵人的身影。

他们在那开心的笑呢！

我的手一哆嗦，心也跟着颤了一下，慌忙将手中的黑瓷碗往远处扔去。

黑瓷碗一下就没入了柔软的草丛中。

我的心平静了很多，从胸口呼出了一口气。

突然又懊恼起来：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对玉灵小姐的话反应那么大，原来她来施粥的时候也会说几句不怎么好听的话，那时候也没觉得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觉得一定是因为今天来了几个陌生的面孔，特别是还来了山阳山的贵族。在贵族面前，任谁都不想丢脸，而且我已经十二岁了，是大妖怪了，有时候也是需要些面子的。

这么想着，我的心又舒坦起来，琢磨着：玉家施舍的粥的确像百里说的，细细品起来还不如林子里的浆果好吃呢!只不过我们这些低等妖怪没吃过，稀奇罢了！

此时，百里的话让我彻底从刚才的羞怯中走了出来，心情又好起来。

“我这是跑到哪里去了？”我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意识到自己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