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魅

三天后，姜肆和姑姑姜问仙带着几麻袋草药，踏上回襄城的火车。

姑姑原本是不愿意来的，二爷许诺帮她在襄城开一个中药铺，她才答应过来。让姜肆无语的是，开店的钱要由他出。

姜肆强烈怀疑，二爷有种超能力，可以看到他兜里银行卡上的余额。

火车上，两个人并排坐着，姑姑开心地吃着瓜子，一旁的姜肆愁眉苦脸，时不时叹气。

这三天，二爷教了他很多东西，一个神秘莫测的魂灵世界在二爷的推动下，展现在了姜肆面前。但他很清楚，那只是冰山一角，二爷也有很多理解不了的事情，比如姜肆身上的怪事。

他消失的记忆，他可以灭杀魂灵的手……这些秘密只能由他自己慢慢解开。

临走前二爷还说，等时候到了，会把一切告诉姜肆。二爷身上还有不少隐藏的秘密。那些连姑姑都不知晓。

“肆儿啊！能给我说说你是怎么用手直接弄死魂灵的吗？”姑姑吃完瓜子，贴过来，轻轻地问。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人能够直接对魂灵造成伤害的人类。能直接伤害鬼的，只有鬼喔！”

“能别叫我肆儿吗？好难听啊！而且我是人，不是鬼啊！我的姑！”姜肆攥着腰上挂着的药包，嫌弃地说。

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些鬼魂的真正名字应该是魂灵，把灵魂反过来念，就是它们。也表明了它们与人类处于对立的世界。

“反正我把手放上去，它们就会冒烟儿，然后消失，估计我遇到的都是小鬼吧！”

二爷告诉姜肆，鬼魂是有等级的，分五类，最低的是小鬼，没有明显恶意，意识不全；然后是恶鬼，有大半残存意识，由生前的记忆驱使，凭邪恶的本能作恶人间，威胁不低；第三种叫厉鬼，比较凶残；第四种被称作魅，很少见，特别危险；更高的还有一种，被二爷称为煞。

五类魂灵一种比一种可怕，最低等的小鬼一般不敢靠近人类，普通人身上的阳气都足够杀死它们，但相对的，如果普通人遇到了最强大的魂灵，煞，很可能会被煞身上的阴气直接摧毁魂魄。

襄城现在没有强大的驱鬼师镇守，一旦出现大量强大的魂灵，恐怕会变成人间地狱，姜肆很庆幸，有姑姑过来帮忙，他的压力能小一些。

小推车来了，姑姑的目光径直扫了过去，姜肆知道，她又要买零食了。姑姑是真会花钱，上火车的时候什么都不买，上来了就狂买，同样的东西，价格贵了快一半，难道就会好吃一些？

姑姑挑了三十多块钱的干果零食，瞅着姜肆，等他付完钱，笑嘻嘻地凑上去说：“那你为什么要做这行呢？小姑什么都没教你，明显是觉得你不够格嘛！不是本姑姑小瞧你，三天下来，我真觉得你在这方面没天赋。做个镇魂香都做不好。你要知道，你奶奶在这方面可是最强的喔！”

这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该有的态度么？面对这样一个姑姑，姜肆彻底无语了。

“是，奶奶没教我任何关于驱鬼的知识，但她教我了一样特殊能力。”

“是什么？”姑姑好奇地问。

“奶奶教会了我善良。驱鬼就是行善事，你大侄子我是个很贫穷的人，除了善良，一无所有。”

“哟哟哟！没想到我大侄子在装逼这一块儿天赋如此之强！啧啧！了不起！”姑姑吃着开心果，含糊不清地说。

两人都有着相同的宿命，尽管只认识了短短几天，却很聊的来，也许正是某种简单的羁绊促成了这个结果，他们是一家人。

“不闹了，说正事。姑姑为什么要开中药铺？”姜肆现在叫姑姑越来越自然了。

“当然是为了驱鬼了。你不会以为靠我们身上这些镇魂香就够对付整个城市的魂灵吧！”

“难道要做驱鬼丸？”姜肆搓了搓腰间的药包。

他们随身佩戴的是镇魂香，对小鬼、恶鬼都有一定的驱赶作用，基本上没有杀伤力。要做到驱除恶鬼，甚至厉鬼，必须制作驱鬼丸。姜肆虽然可以直接驱鬼，但是危险性很大，而且极其损伤寿命，二爷反复叮嘱过他，尽量别亲自出手。

“姑姑，二爷为什么不让我去另外三个城市？”姜肆给二爷说过，想去另外三个城市见一见其他三个爷爷，但二爷以时间紧迫为由，不让他去。

“我哪知道，我也没去过。”姑姑啃完鸡爪，擦擦嘴，拍拍肚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唉呀！舒服！几点了？”

“七点多。”姜肆看了手机，回到。

“喔！我眯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叫我！”

火车是下午从荔城出发的，走一夜，早上到襄城。为了安稳抵达襄城，二爷给两人一人备了一颗驱鬼丸。这玩意儿乌黑色，跟玻璃珠差不多大，用多种草药熬制成的，药性内敛其中，鼻子贴上去都闻不到一丝气味。

用驱鬼丸驱鬼也很简单，靠近鬼魂，把丸子贴上去，药性会瞬间被激发，像火药一样爆开，彻底吞噬魂灵。假如手上有个百十颗驱鬼丸，面对厉鬼大军，也是不虚的。然而，驱鬼丸太难制作了，姑姑大学专门选了中医药专业，就是为制作驱鬼丸打基础。

今天夜里，姑姑不光要教姜肆使用驱鬼丸，也要帮他对付一直跟踪他的魂灵。那只可恶的跟踪狂从他们上火车开始，就躲在暗处观察他俩，姑姑一上来就发现了，而且老早就悄悄知会了姜肆。

晚上八点，就是他们的猎杀时刻。

能够自主跟随人类，意识不差，至少是恶鬼的级别，是厉鬼的可能性也不低。

晚上八点，姜肆用指头杵了杵姑姑的胳膊，叫醒了她。吃饱睡好之后，姑姑的精神头特别足，眼神都带着煞气，车厢里本来有五六只游荡的小鬼，感觉到危险，纷纷逃散。堂堂驱鬼师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的。

车厢里的很多人都在休息，清醒的人不多。为了勾引敌人出现，清醒的姜肆假装睡着，身体保持一个动作已经二十多分钟。

不出意料，那只鬼出现了。

昏暗的夜色中，隔着两排座位的前方车窗上出现了一团黑影。

趴在小桌子上的姜肆想起二爷的教导，尝试着集中注意力，向那边“看”。对常人来说，这叫做感觉，比如感觉到背后有人等等，对驱鬼师来说，这是他们的第二双眼睛。

二爷是可以借此大致看清魂灵等级的，姑姑差点火候，但也差不了多少，而姜肆，处于最基础的水平，也就勉强能“看”到那边有鬼的层次。

确认姑姑已经准备好，姜肆装作醒过来，揉着脸起来，慢吞吞地向厕所走。

窗外的魂灵果然上当，姜肆能感觉到它正一点点靠近自己。

走进厕所，姜肆把门带上，不过没有关死。然后，拧开水龙头，用手接水洗脸。

细小的水流落在手掌上去，然后滑进洗手池里，掌心只留下更小的一捧。

无法言喻的感觉袭上心头，姜肆的呼吸一下子放缓，他在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姜肆突然低下身，在狭小的厕所里躲闪，从左侧来到了右侧。

一只细小的黑爪子贴着他的腹部划过一道弧形，无声无息地在金属洗手池外沿切出一道裂口，姜肆要是没躲，估计得被切成两半儿。二爷的三天速成教学救了他一命。

躲得过第一下，想再躲就难了，厕所空间太狭小了，随便动一下，就会碰着对方的躯体。姜肆是这样想的，鬼也是这样想的。

鬼发动了第二轮攻击，姜肆也飞速掏出兜里的驱鬼丸，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往前面的黑雾里递。

吱呀一声，厕所门被撞开，一只纤细的手也贴上来，手里同样握着驱鬼丸。

前后夹击，看你怎么跑？

雾气晃荡，这只鬼明显慌了，攻势骤减，放弃正面对攻，猛然向侧面飘。

鬼和人不同，几乎能穿透任何事物，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玻璃、金属这种东西对它们而言，和顶多算是稍微凝固一些的空气，穿透难度很小。

让它跑了就完了！

姜肆抬起左手，抓了过去。鬼扑向侧面，正好是向这只手靠近，所以姜肆的左手先于两颗驱鬼丸，抓住了黑雾里的鬼。

他抓住了一根细小的骨头，用力向外拉扯，减缓了它的速度，并且手上冒起浓郁的白烟。两颗驱鬼丸也瞬间跟上，融进黑雾里，雾中升腾起灰白色的烟。

“啊啊啊！”

惨叫声尖锐、凄厉。但另姜肆惊诧的是，骨头上传来很大的力量，这只鬼正奋力挣脱他的手掌，哪怕是两颗驱鬼丸，都没有立刻彻底消灭它。

鬼正拼了命地挣扎，黑雾疯狂地颤抖，终于散尽。

熟悉的大骷髅头出现在姜肆面前，它架在一具小小的骨架上，要多不协调有多不协调。

“啊呀呀！”

姜肆左手上的挣扎力量陡然增大，咔嚓一声，巨大的骷髅头从小小的骨架上掉落，渗进金属地板，消失了。

“这只鬼我见过，奶奶去世的时候它来过！身体都没了，它应该死了吧？”姜肆望着左手上迅速溶解消失的无头骨架，难以置信地说。

“小肆，你先出去，我……我上个厕所。”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对面的姑姑竟然也有点发愣。

姜肆出去后，姑姑反锁厕所门，摸出了手机。

“喂！爸，姜肆……被魅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