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坐在自家屋边的大石头上,低垂着头抽旱烟,烟气飘荡在他的头部上空,像烧着湿柴。
小语搬着一张小木凳喜滋滋地坐下来:“大英叔,我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能向你咨询吗?”
大英立马把旱烟灭了,笑道:“我能帮你啥?”
“听说前不久大新叔为了救他母亲,不巧两人在地窖不幸遇难,要怎么样确定地窖有没有氧气?”说罢,小语哀默了一下。
莫大新被村人称为傻子,但人很友善,不分贫富,见人就喜欢笑,身子魁梧,体力健壮,做事也勤快,常常帮孤寡老人挑水挑担子,深得一些人喜欢。
大英一阵叹息:“大新老弟被他母亲害的,从小家里疼爱,从不让他下田做事,最后只养成了他好的身体,却没有给他正常人的智商。”说完他又长叹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垂着头。
“大英叔,如何确定地窖里没有氧气呢?”
“很简单,拿打火机在窖口按着,如果火机打不起火,那么说明地窖没有氧气,等放空一些时间,等火机能打起火又不灭,那么差不多可以下去。”
像学到新知识一样点头,小语探头看了看大门口:“小鹰又让你头疼了吧。”
“哎。”大英叹了一声又一声气,似乎爱上了叹气,也许连自己都不知道每说一句话带着叹气。
“小鹰是一时喜欢上网游戏,你可不能就此放弃啊。”小语看了看周围,“你若相信我,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提前你怎样说服英婶,你也得有决心。”
大英贼急地问:“啥方法?”
“我也不敢说这方法是否有效,效果有多大,能维持多长时间,对于小鹰数不清楚的逃课和开除,或许试试也无妨。”
大英从不打岔,很耐心,很仔细,生怕漏了一句,会读书的孩子,总是聪明的。就像她说的,儿子已经是重犯。
“我有一个同学跟小鹰情况差不多,不爱学***惹事生非,老是翻围墙出去上网,有时还把人打进医院。前不久又患了大错,把老师惹毛了,学校就把他开除了。
他父亲觉得脸上无光,心想这儿子这么不听话,丢哪个学校,都管不住他,关键是所有中学给他读遍了,如今也没有学校可收。
他父亲无奈之下,在一个深夜里,趁他睡着了,把他绑在一个扶梯上,冒着黑夜,把他放进了乌黑一片的地窖里。”
大英似乎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这个故事兴许是小语编纂的,也许也是真的,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值得一试。
“当他第二天醒来时,伸手一抬动不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反复动了动,这时才发现自己被绑在扶梯上。原来他在网吧连续呆了一三天三夜,疲惫到被绑完全不知。
这时候,他父亲打着电筒往地窖里照着说:醒来了,你现在地窖里,你还想不想读书,还要不要出去打游戏?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不再逃课,不再上街闹事,不再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活不下去,你就可以上来了。假如想不通,你就一直想,到死都想不通,那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他父亲说完就走了,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他开始恨他的父亲,从来没见过如此狠心的父亲。”
故事还在继续,一人听,一人讲。
“一开始,他没有求饶,死死地撑着,任凭他母亲在一旁哭喊着叫他认错,他像一头很犟的牛,丝毫不松口。
就这样一连撑了两天,他实在受不了,又饿又渴,腰酸背痛,全身乏力,再不喝水不进食,真会去天堂了。
他母亲一直为他求饶,而他父亲无动于衷。
他终于受不了了,两眼翻白,似乎看见黑暗的地狱,耳边传来一阵阵阴魂不散的声音。
在这个又黑又阴森的地窖里,他才知道那个光亮的教室和充满温暖的家,是多么好的地方。他开始怀念舒适的教室,想念家中的食物,终于向他的父亲投降。
而他,自始自终,再也没有翻过围墙出去上网,老老实实地呆在教室里。”
听完这个故事后,大英也想得差不多,拍手叫好:“就用这招,就用这招。”
“大英叔,如果小鹰能够重新认识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小语笑了笑,“坚持就是胜利!”
大英咬了咬牙,突然笑了一下,好像看到了某些希望。
看着大英叔的连忙点头,小语毫无把握的离开了,每个人都有难处,或许正因为有了各种各样的难处,人生才会变得不一样。
......
夜里突然响起大胜快而急的敲门声:“黑子哥,黑子嫂,你们的牛栏起火了,快点起来救火。黑子哥,黑子哥……”
莫大一猛然起来,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和凉鞋,打开门:“你确定是我家的牛栏?”
“快,带桶子,周边的人在帮忙救了。”
以往这个时候,村庄已黑灯瞎火,而小语家的牛栏的上空通火一片。
还没到牛栏,小语就看见燃燃大火,牛栏上堆的全是稻草,天气干燥,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黑子,你小心一点。”姜一晴扶着梯子。
“黑子哥,你没力气的话,换我上。”
现场一片慌乱,得知起火的村人陆续带桶子赶来,幸好牛栏前面有一条小沟,不然远水也难救近火。
小语不顾一切地跑到小沟前,舀了半桶水,往牛栏一浇,结果力气不大,将自己浇了半身。
“小语,你给叔叔提水。”
“好!”小语立马又跑向水沟。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谭静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急得一动不动。
一个个急促的声音:“快,快……先把挨着住房的地方浇了,免得烧到住房。”
“谁回家搬扶梯来,快点。”
“黑子,你下来,让我上。”大胜见他筋疲力尽。
莫大一实在拿不出力气来,便下了扶梯:“大胜,你小心一点。”
“好。”
在一个桶子里拿了一个水瓢,小语一瓢一瓢地往牛栏上空飘去,一瓢一瓢,火灭火灭,一瓢一瓢,火灭火灭……
经过大家的努力,火势慢慢熄了下来,这时候已有不少人瘫坐在地上,有人问:“怎么会起火呢?”
“黑子哥,你得罪哪个人了?”
莫大一一边抹去脸上的汗水,一边精疲力尽地说:“这可不好说,也许自己不小心掉了烟头。”
“热死我了,热死我了。”
稻草没有了,牛栏也接近被烧为灰烬,小语看着还有烟气的木沿:越是苦难的时候,越有问题出现。
“小语,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呢?”小语拨了拨额头前的头发,这已是满水的头发,“您一身都湿了。”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莫大一和姜一晴对村人一片感激。
村人拿着自家的桶子走了,莫大一夫妇反而坐在地上,小语走到父母跟前:“爸妈,咱们的牛没有受伤。”
“小语,你咋跑来了,没伤到哪儿吧?”姜一晴帮女儿拭去脸上的水。
好好的房子,一瞬间,一夜之间,成了黑色的炭木。
想到自己快要离开,小语的心无比沉重。农村虽是一个慢节奏的地方,但人的嘴巴却快得要命。母亲想给自己一个优质的生活,但她害怕众人对父母的非议。虽有人表面上羡慕父母有一个条件不错的朋友,但背地里则会说三道四。
就像某某进了一个好单位,表面上奉承,私底下却说某某不是靠着关系,某某能进这么好的单位吗?这年头、这社会,只要有关系、有钱,没什么事办不了的。他们是一边嚼舌根,一边又羡慕。
……
一段十三年的感情在将在此时此刻面临分割,母爱像朵百合,久久飘香,是她一辈子报答不完的恩情;父爱像丁香,淡淡悠长,只有当岁月走过时,才渐渐品出那淡淡的父爱中所蕴藏着的深远韵味。
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泪水涌出了眼眶,当父母和哥哥离自己越来越远时,小语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曾经以为会永远会在一起,而今却在茫茫中分离。在踏上车的那一秒钟,她就后悔了。可父母头上的白发立刻又修改了悔意,离离合合,人世间最平常不过的事,何以加之这么多的伤感?
黑云重重地聚合了,紧紧地盖住了天空,疾风骤起,吹得路边大树叶翻卷摇摆着,发出更响的哗啦声,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了。
几声闷雷过去,大颗的雨点砸在车身上,顷刻间大雨飘发,光溜溜的柏油路上溅起了水泡。这一场雨来得迅猛异常,整个世界都裹在雨水之中。
在远去的那一刻起,新的命运开始涟漪,昨天和今天会被明天而取代。小语望着车窗外,瞭望远方低矮和逶迤的山峦,像是在奔跑似的冲过来,又消失在你的眼前,新的山又来到你的肉眼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说出去不是为了更好的回来吗?人生的道路很漫长,但关键的紧紧只有几步,现在利用所处的优势条件去发展自己,这才是智慧之人。”
“只是舍不得离开家人。”小语长叹一声,“未曾离开,却想着回来。”母亲,太阳,稻田,它们永恒存在着,撼动着她全部的神经,沸腾着她全部的血液。
车子在路上缓缓行驶,东边的天公大发雷霆,西边的雷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滂沱,车子的顶上被大颗、大颗的豆粒砸着啪啪响。
一场大雨瓢泼过后,彩虹的微笑挂在半空中,上面晴空万里,碧空如洗,骄阳似火。夏天是个变脸的季节,它时而哭,时而笑,就如同孩子的脸一般,没有征兆地变换着。
坐在车里的小语想起: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爸妈已经当了大半辈子的农民,习惯了这样忙碌的日子,你和哥哥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爸妈无能帮不了你们很多。将来的路,只有靠你们自己了。”
“我一定不会枉走一趟,一定学成归来。”小语用力地抱着母亲的手臂。
“多大点事,赶紧上车吧,比你哥有前途。”小天笑嘻嘻地拉着小语上车。
莫大一装作笑吟吟,拉住妻子的手臂:“小语只是去城里读书,好事一桩,又不是不回来。快上车了,早点出发,早点到城市。”
这时候小和跑来:“姐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小语走下车,拉住小和:“不远,就比县城远一点,过年就回来了。你啊,不要老是跟你爸对着干,瞎闹了这么多年,也玩够了不是?你看小语姐都改邪归正了,你得跟上姐的步骤。”
“我感觉我还没有长大。”小和摸了摸自己的头。
“我们都要好好学习,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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