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美心几次想插话都没有成功。对上老爷子那锋利冰冷的眼神，心尖尖都开始发颤了。
苏文远有些担忧地看向脸色难看的父亲，生怕他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心里骂着苏潇的不懂事，一面走到老爷子身后给他顺气，“爸，你别生气啊，身体要紧。”
“啪！”老爷子一拳砸到棋盘上，棋盘立即被打翻，黑子白子掉落一地，“叫老二回来！”
在外应酬的苏文博很快就被召了回来。
老爷子书房的门闭得紧紧的，小辈们被赶了出来，谁都不知道大人们究竟谈论了些什么。不过据苏潇听到的只言片语分析，老爷子对叶美心不满到了极致，很可能叶美心要从苏氏的董事会出局了。
左赫一直留在小和的房间里。
她的手臂上、背部、腹部、甚至胸口都是被叶美心掐出来的淤青。
脸上的伤口不深但很长，有一条划痕一直从右脸颊划到脖颈。沁出的血珠子已经凝结了，红肿了一片，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尤其显得突兀。
叶美心下手是一点都没有因为小和是她亲生的而留情，反而正是因为这层不可阻断的血缘而下手更狠，大概是因为打自己儿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吧。
左赫卷起小和袖子替她涂碘伏消毒，因为药水的刺激，她的手臂不由地一颤。
一定很疼。左赫的心也疼了一下。
“为什么不躲？”他把小和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那只手很冰很冰。
小和咧了咧嘴，良久只说了一句，“我只是想知道小孩子被妈妈打是一种什么滋味。”
小和一岁之后十六岁之前的人生基本上没有妈妈这个生物存在的痕迹。
她在七里弄被其他的小孩嘲笑是野孩子的时候、她在林家小院里被大伯母三叔三婶殴打的时候、她在送别唯一对她好的阿婆开始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她在受了委屈遭到白眼却早不到任何一个人依靠的时候，妈妈在哪呢？
是在另一个城市里做着养尊处优光鲜亮丽的豪门太太？是依偎着她的男人巧笑倩兮地释放着她的温柔和魅力？是在法国餐厅里吃着工薪阶层完全不敢奢望的空运过来的红酒和牛排？还是在电视台的镜头前展示她豪门阔太的高贵与优雅？
林小和与叶美心，这一对血缘上最亲近的母女，却疏离得像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
所有小孩子该经历的她都没有过。
妈妈接送幼儿园、妈妈给喂饭、妈妈给发烧的孩子擦澡降温、妈妈给孩子辅导功课、妈妈责骂不听话的小孩，甚至于妈妈的打骂，小和都没有经历过。她记忆里所有该是妈妈的出场戏份都被阿婆代劳了。可是，阿婆的爱是不能替代生母的。于是，她生命里那一份母爱就这么缺失了。
小和对生母的爱不渴望吗？是渴望的。
可是有些爱，一旦错过了，即便捡起来，也是拼凑不齐了。
那些缺失的岁月无法弥补，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消除痕迹。
“下次就不会再让她打了。”
小和笑着说，眼睛里有隐隐的波光流转。
左赫看着眼前微笑着的女孩，心里隐隐地替她疼痛着。他知道她心里恨难受很难受，伸手慢慢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感觉到她温热的眼泪沾湿自己的衣襟，感觉到她不可抑制的轻轻发抖。
他抱着她，小心得像是在抱着易碎的珍宝。
“别难过，你有我。”
小和把脸完全埋进他的胸膛，额头抵着他的胸口，眼泪汹涌得厉害。
这天晚上，小和与左赫拉着手睡着。
就那样紧紧地十指相扣，就那样在苏家一众家长的眼皮子底下共处一室。他们没有想过被大人们发现之后会怎么样，又或许他们已经做好了恋情被发现的心里准备，因为今时今日，他们已经有勇气去面对那些阻碍。
他们对方，就是各自勇敢的理由。
接下来的几天小和与赫都处于一种很默契的地下情状态，他们俩恋爱的是一级机密，是绝对不能让苏家人知晓的。但是在明德高中就不一样了。
比起在偷偷见个面都躲在小黑屋里的苏家，学园里就方便太多了。一起在大树下躺着晒太阳、一起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散步、一起在学校餐厅里用餐。在同学们眼里，他们就是全校公认的一对，而不是有着禁忌关系的继兄妹。
不过，小和这几天的举止有点可疑，好像在同人秘密地发短信交流，一看到自己就立刻把手机藏起来。不是已经解决了王俊杰吗？难道还有其他人打她的主意？左赫想着有些气闷，正好下课铃声响起。
中午了，可以找那只小豹猫吃午餐了。他收起课本，脚步轻松地朝楼下的高一F班走去。
到了F班门口，很多学妹的眼睛唰唰唰亮成了探照灯。
左赫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炙热的眼神，他关心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小和。
可是他扫视了教室一圈都没有看到林小和，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呆在教室里乖乖等他的，而且她的同桌王静静也不在。
左赫收回视线，拿出手机准备打她电话，这时候F班的班主任老师胡菁菁踩着恨天高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左赫同学。”
胡菁菁老师涂着迪奥烈焰蓝金的唇膏，颜色艳丽地有些过火。
“胡老师。”
左赫很有礼貌地朝她轻轻点头，并且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和她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胡菁菁显然也察觉到他对自己的疏离，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掩住自己的情绪，她朝这个校园骄子严肃地说道，“听同学们说左赫同学与林小和同学在早恋，我希望你能明白，作为一个学生，学业才是最重要的。左赫同学你有着大好的前途，不能因为一场不知所谓的恋爱和一个各方面都有问题的女孩子断送掉自己的人生……”
她越说越激动，左赫却是越听眉皱得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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