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白莲教余党

李佩凤当了三年兰陵郡守，辖区吏治清明，人民安居乐业，受到朝廷嘉奖，正当考评期间，却因庇护白莲教余党，差点被革职。

原来，兰陵郡所辖的滕县，有一户叫赵旺的人家，夫妻信佛，不食荤腥，家境颇富。赵旺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赵春，女孩赵玲，乳名玲子。玲子从小聪慧，又很美貌，玲子六岁时，赵旺就让她和哥哥一起入私塾读书。读了五年，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文章也写得花团锦簇，比哥哥赵春还厉害。

同学中有个叫丁子墨的人，比玲子大三岁，文章也写得很漂亮。跟玲子同学数年，产生了感情。丁子墨央告母亲到赵家求婚，赵家想把女儿嫁个大户人家，就没有答应丁家的求亲。

不久，赵旺一家都参加了白莲教徐鸿儒部，玲子知书善解，很快学会了撒豆成兵、纸书变马的法术，一同跟徐鸿儒学习的六个人中，玲子的成绩最好，徐鸿儒把所有本事都传授给了她。玲子的父亲赵旺也跟着沾光，得到了徐鸿儒的重用。

此时丁子墨已经考中秀才，却不肯成婚，还在心里想着玲子。一天，他也来投奔徐鸿儒，玲子当时正主持军务，一见老同学，心里很高兴，对他委以重任。

其时白莲教已经起事，攻城略地，战事激烈、军务繁忙，丁子墨一天到晚襄助玲子，常常忙到晚上很晚不能睡觉。

一天深夜，丁子墨屏退左右，单独跟玲子一起商讨未来前途。丁子墨说，“我来投奔白莲教，并非要博取高官厚禄，而是为了你。徐鸿儒这一套，乃是旁门左道，对世道人心没有好处，不可能成功，只能自取灭亡。你是聪明人，应该能够看清楚这一点，你要是能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也不枉费我一片真心。”

玲子愣了一下，如梦初醒。她说：“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不告诉双亲偷偷溜掉，不是为子女的道理。我还是要告诉他们。”

玲子和丁子墨两个人去劝说赵旺，赵旺不听，认定徐鸿儒乃是神人，不可能有错。

玲子知道劝说不了父母，于是改变装束，由少女变成少妇的发型，又做了两个纸鸟，和丁子墨各骑一只，纸鸟马上变成真的大鸟，驮着两人展翅高飞，天亮时，已经到了莱芜境内。玲子捏了一下鸟的脖子，鸟就收敛了翅膀，降落到地上，玲子又将鸟变成两头驴子，两人各骑一头，进了山里，假称是逃避战乱的人，租房子住了下来。

两个人因为走得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吃的用的什么都没有，丁子墨十分忧虑。向邻居借粮食，也没有借到多少。玲子却不发愁，把首饰当了，关起门来猜灯谜，回忆已经失落的书里面的内容，以此来比高下，输了的就并两着两个手指打手腕。西边有个姓翁的邻居，是个绿林强盗，一天抢掠回来，被两个人发现。

玲子说：“易经上讲，富以其邻，守着这么个有钱的邻居，还发什么愁，暂且借他一千两银子来用。”

丁子墨说，这怎么可能呢？

玲子说：“我会让他自愿把钱给咱们送来。”

玲子拿纸剪了一个判官，放在地下，上面扣了一个鸡茏，然后拉着丁子墨坐下，把酒烫好了，用《周礼》来行酒令，一个人随便说第几册，第几页，第几个人，然后一起翻开来看，这个人的名字中若有偏旁部首中的食、水、酉，就得喝酒，要是有酒，就得加倍。一会儿；玲子得了个“酒人”，丁子墨斟满满了一大杯让玲子喝。

玲子祝祷说：“要是能借来钱，让丁子墨中喝酒的部首。”

丁子墨一翻书，得了个“鳖人”。

玲子大笑起来，说：“大事成矣！”

玲子拿起酒壶来，把酒全都倒在了丁子墨的杯子里。丁子墨不服，说“鳖人”中没有这个偏旁部首，不该喝。

玲子说：“你是水族，应该象宋朝石曼卿那样‘鳖饮’。”

两人争论、喧闹起来，这时听到鸡笼中有嘎嘎的响声。

玲子起身说：“来了！”

打开鸡笼一看，有个布袋，里面装满了银子。

丁子墨惊愕不已，却也十分高兴。

后来，翁家的老保姆抱着小孩来玩，偷偷地说：“主人从外面回来，在灯下坐着，地面突然一下裂开了，深不见底，一个判官从里面出来，说：‘我是阴曹地府抓捕盗贼的官员，泰山帝君和各路阴间的官员，造一册强盗们的罪行录，须要用一千架银灯，每架重十两，你要是能施舍一百架，就能赦免你的罪过。’主人害怕极了，烧香磕头，奉献了一千两银子，判官这才进了地穴，地慢慢地也合上了。”夫妻俩听老婆婆说完，故意装着连连称奇。夫妻俩渐渐买牛买马，雇了一些男女仆人，自已建造房舍，过上富足的日子。

丁子墨夫妻住处有个无赖，见他们富有，心生恶念，纠集了些不法之徒，翻墙挖洞来打劫。夫妻俩从梦中醒来，见满屋子强盗举着火把，将屋里照得通明。两个强盗抓住了丁子墨，一个强盗见玲子貌美起了色心，伸手摸进她怀里。玲子来不及穿衣服，起身用食指和中指行法术，说：“止！止！”，十三个强盗都吐着舌头，呆呆地站着，象木偶一样。玲子这才穿上裤子，走下床来，叫起家人，把强盗一一绑好，逼他们招供谁是主谋。

强盗说出无赖邻居，玲子责备道：“我们远道而来，避居山谷，希望互相扶持，过安生日子，你们为何要行这不仁不义的勾当！人谁无急难的时候，要是急着用钱可以明说，我也不是吝啬之辈。但你们行豺狼之为，本该把你们斩尽杀绝，但我心有不忍，这次暂且放过，再犯定不宽恕！”

强盗们连忙叩谢，狼狈而逃。

又过了不长时间，徐鸿儒被抓，赵旺夫妻都被杀，丁子墨拿钱去把玲子哥哥赵春的儿子赎了回来。娃娃只有三岁，夫妻待如己出，并让他改姓丁。于是这里的人渐渐都知道了他们是白莲教的亲属。

后来遇到了蝗灾，玲子放了几百只纸鸟在田里，蝗虫远远避开，丁家得以免灾。乡人十分嫉妒，结伙去向官府告发他们是徐鸿儒余党。官员见其富有，贪念其财，将丁子墨抓了起来。玲子用重金贿赂，才免除被杀厄运。

玲子说：“我们的钱来的也不是什么正路，没了就没了，可这地方是蛇蝎之乡，不可久住。”

夫妻于是把家产贱卖了，离开此地，搬到了益都县的西郊。

玲子为人灵巧，善于理财，做生意胜过男人。丁家开设琉璃厂，烧制各种琉璃器皿，玲子经常指点工人制做。所做器皿样式奇妙，别人不能比，因此价高且卖得快。过了几年，又成为当地首富。玲子管理很有章法，几百口人，没有吃闲饭的。闲暇时就和丁子墨下棋喝茶，或看书谈史为乐。钱粮出入以及奴仆做事，五天一检查，玲子亲自计算，丁子墨查点帐目报数。勤快的分别赏赐，懒惰的鞭打罚跪。

晚上放假不劳作，夫妻俩准备酒菜，让侍女唱乡里小曲娱乐。

玲子明察如神，因此没有人敢欺骗她。丁家所住的村子有两百多户人家，贫穷之家玲子都有接济，还提供工作机会。以此乡时没有闲人。一年大旱，玲子让村里人在野外设了祭坛，她乘坐轿子到野外，在坛上作法，大雨倾盆而下，五里之内普降甘霖，旱情解除，人们也更觉得她神奇无比。

玲子出门不用黑纱遮脸，村里的人都能看见她。有轻薄少年私下里在一起议论她的美貌，但遇到时，都敬肃不敢直视。

每到秋天，玲子就招集村里的小孩，给他们钱，让他们采集荒年吃的野菜，晒干储存。存了二十年，屋子里都积满了，人们都偷偷地笑她。一年山东大饥，人们易子而食，玲子把积存的野菜都拿出来，再配上粮食，赈济灾民，附近村子的人因此都活下来，没人流离失所，外出逃荒。

有人将玲子和丁子墨告到兰陵郡，李佩凤仔细查访，觉得他们虽然跟白莲教有亲属关系，但并没危害地方，反而做了很多好事，就没有追究。不想被奸人告到朝廷，以此丧失了升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