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出租形象

胡志高被提拔为一个集体小厂的副厂长不到三个月，企业就哗啦倒闭了。等了几个月，看看厂子已不能起死回生，自己也没有被重新委以重任的可能，胡志高怨天怨地骂了一阵娘后，只得走上街头重新找工作。可是找工作胡志高还是端着大领导的架子，拿着大领导的派头，填表还不忘注明自己担任过厂主要领导括弧相当于副科级。那架势一看就让人生厌，没有一家单位肯录用他。

这天，又碰了钉子的胡志高正垂头丧气地在街上游荡，忽然一辆小轿车停在他身边，车上下来个肥头大耳的大亨，满脸惊异地望着他，试探着问：“您是……”胡志高以为碰到了伯乐，立时挺挺胸脯腆腆肚，又拿腔做调地把自己的履历叙述一遍。那大亨一听，又把胡志高上下打量一回，不住口连说像像像，真他娘的像，然后把胡志高拉进轿车，直奔大亨酒楼。

面对一大桌子久违的美酒佳肴，胡志高早已淌出了哈喇子。他也不问清大亨为什么要请自己，他心里说着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吃也白吃，手里早已握牢了筷子杯子。大亨连连亲密地跟胡志高碰杯，那个妖娆风骚的女秘书则咔嚓咔嚓不断地给他俩合影照相。

胡志高一阵风扫残云，只吃得肚子鼓起老高，又是打嗝又是放屁，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撂了筷子撒了杯，然后望着大亨，等着他对自己委以重任。不料大亨只是掏出几张钞票甩给他，打发要饭的一般，随后就搂着女秘书出了酒楼钻进轿车窜烟了。胡志高虽然有些失望，可想想今天白吃白喝了一顿，又白挣了几张钞票，收获还是不小的，于是就向饭店小姐要了个食品袋，把剩菜一兜，把剩酒一揣，哼着《好汉歌》乐颠颠回家了。

可是睡醒一觉酒劲过去之后，胡志高却越想越不对头——那大亨不疯不癫的，凭什么请自己白吃白喝白拿钞票，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胡志高根据掌握的线索四处托人打听，不久之后终于探明了内中蹊跷。原来那大亨是个国营大厂的厂长，这些年自己搂足了，厂子却给折腾垮了，工人们不断上访告状，市里终于派来了调查组。那厂长四处托人无效，正在嘬牙，那天偏巧在街上碰上了胡志高，厂长一见胡志高和新来的市长长得一模一样，一个人一般，心中立时蹦出个邪招来。他请胡志高吃饭是为了跟他合影，目的达到后，他马上把与胡志高推杯换盏搂脖子抱腰的照片加倍放大，油画一般挂满了厂长室。这一招果然奏效，谁都把胡志高当成了新市长，调查组也无声无息地离了厂……

当晚胡志高留心一看本地新闻，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连他自己也吓一跳——电视里正作报告的市长当真是跟自己一个模子烧出来的！胡志高又喜又悲又恼，喜的是自己跟市长非常相像；悲的是人家当市长，自己只是个下岗副厂长；恼的是自己替那狗厂长挡过去一场牢狱之灾，他却拿自己当了大傻冒，只给了二百五。第二天，胡志高去找那个狗厂长要钱，自己一张和市长一模一样的脸少着也值二千五吧？他以为有把柄攥在自己手里，那厂长怕他说出真相，肯定会乖乖给钱。谁知到了厂里一打听，那厂长已于昨天出国考察去了。

胡志高如意算盘落了空，恼火得真想立即把真相公布于众。可是那样解气是解了，自己也就连个热屁也捞不着了，闹不好那二百五也得退回去。胡志高压压火，决定等厂长回来再跟他算账。可是他刚转身走了几步，一个妖艳风骚的女子就娇声媚气地唤住了他：“大哥，一个人闷不？”

胡志高挺内行，一看就知这女子是什么货色。这阵子老婆正跟胡志高闹离婚，带着孩子跑回了娘家，他还真“闷”了。可一问价，那女子说免费“服务”，只要胡志高能跟她合个影就行。若在以前，胡志高肯定立即答应，还会以为是自己捡了大便宜，但现在他已清楚自己“形象”的价值，再不会吃亏上当。胡志高猜到这女子也是要用跟“市长”的亲密合影抵挡公安的打击，还有黑帮流氓的骚扰，他张口就要价三千。那风尘女一看捡不到便宜，只好跟胡志高讨价还价，最后女子以二千元外加一次免费“服务”跟胡志高成交。

揣着二千元，浑身酥软地从风尘女屋里走出来时，胡志高忽然灵机一动——既然自己的“形象”这么值钱，为什么不因地制宜充分开发利用呢？对，不光要利用，还要有水快流，否则等这位市长一调走或是出点事，自己的“形象”立刻就会贬到一钱不值！

苍蝇总能找到臭鸡蛋，胡志高虽然没有挂牌领执照做广告，顾客却还是不断找上门来：一个黑帮头目请胡志高合个影，给了他八千黑钱；一位局长请胡志高合个影，付了他一万公款；一个宠物店老板请胡志高跟一群狗合个影，发了他一万五的奖金……让胡志高想不到的是，一个小学生居然也花五百块跟他合了个影，说有了这张合影，他很快就能当上班干部……

更让胡志高料不到的是，这天市长本人竟然也找上门来。一见市长亲临，胡志高吓了一大跳，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料市长是来请胡志高帮忙的。市长说他公务繁忙，无法分身，要胡志高代替他去下边搞搞调研。胡志高原来只是假冒市长的“形象”，现在市长亲自来请他当替身，还是下去搞调研，这可是个搂钱收礼的好机会！胡志高真是喜出望外、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已成了名正言顺的真市长。于是在市长的安排下，胡志高扮做市长模样，带着随从坐着小车出发了。可是刚走没多久，便被几辆警车挡住了去路。胡志高装着大领导的派头，刚要教训他们竟然拦截领导妨碍公务，谁知话未出口，便已被两个警察拉出小车推进警车，一溜烟开进了公安局。

原来市长是个巨贪，最近已被立案侦察。市长觉察情况不妙，便想利用胡志高来个李代桃僵金蝉脱壳，在胡志高冒充市长坐车离市时，真市长已经化装改扮成一位企业家登上了出国的飞机。可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假市长”和真贪官几乎在同一时刻分别被请进了公安局和检察院，等待他们的无疑将是法律的惩罚。市报上很快刊出原市长和胡志高的“合影”照片，许多人还为哪个是贪官哪个是骗子发生了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