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醒过来时发现四周黑糊糊的,身底下硬邦邦的,好半天他才吃惊地弄明白——原来自己睡在了一条陌生的小巷中。但任凭辛明想得脑浆子生疼,他也想不清自己怎么会露宿街头,他只记得昨晚是坐飞机从广州飞回来的。也许是太过疲倦了吧,这几天为了一桩生意,辛明在广州日夜奔忙,不过还好,生意总算到手了。现在辛明只想尽快回家,搂着老婆美美地再睡上一觉。
辛明走出黑暗的小巷,打的回到了自家楼下,这时他才发现钱夹手机全都不见了,肯定是睡着时让小偷扒走了。好在衣袋里还有几张零票,将就着把出租车打发走了。
上了楼,辛明不想惊动妻子王雪,就摸出钥匙开门。可是锁像生了锈,好半天他才把门鼓捣开。辛明悄悄走进去,又轻轻关上门,然后蹑手蹑脚进了卧室。辛明正要脱衣,床上忽然响起了粗重的呼噜声——王雪可是从来不打呼噜呀?
辛明仔细一听,很快就明白了——床上睡着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男人!
那一刻辛明只觉头顶滚过一串惊雷,脚下在强烈震颤,大楼也倾斜了四十五度!他在外边辛辛苦苦谈生意,妻子却在家里招蜂引蝶,而且明知自己要回来,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奸夫睡在自家床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辛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跑到厨房摸起了一把菜刀,回来大喝一声打开了电灯。
随着两声惊叫,床上男女忽地坐起来,一时间也忘了赤身裸体,只是本能地抱在一起,惊恐万状地望着辛明。
辛明的头脑又是一声轰鸣——床上的两个人他竟然一个也不认识!他一时目瞪口呆。
床上那对儿见辛明手持菜刀怒目而视,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以为遭遇了抢劫者,慌忙颤声哀求,说看中什么只管拿,千万别要他们的命,他们结婚还不到一年呢……辛明醒过神儿来,连忙放下菜刀叫他们别误会,自己是回家的房主,不是入室抢劫的歹徒,并问他们怎么会在他家里。
床上那对儿互相望望,又打量一下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辩解说:“这,这是我们家呀?”
辛明这才发觉房内陈设跟自己家大不一样,还重新装修过,他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走错了。可是跟他们一核对地址,却又毫无差错,这里的的确确是他的家,六天前他就是在这个家吻别爱妻飞往广州的,怎么一周不到这里就成了别人的“殖民地”呢?
床上那对儿见辛明没了凶样儿,倒现出一脸迷茫,那男的就穿上衣服,壮胆喝问辛明是怎么进来的。辛明眼睛一亮:“对呀,这是我们家呀,不然我怎么能打得开门?”那男人不信,说这防盗门是他新换的高科技产品,外人绝对打不开。可是拿过辛明的钥匙一试,门很快就打开了,比辛明还利落,气得他大骂花大钱又买了假冒伪劣产品,明天就要去找商家理论。唠叨一阵,见辛明还站在那里,这男的上来了火,说辛明夜入民宅持刀行凶,要打电话报警。辛明赶忙拦住又是好一通解释,可人家根本不信他是六天前还住在这里的房主,辛明又问他们认不认识王雪。
男人想了想说:“对了,卖房那女的就叫王雪……”辛明又跟他核对了身高长相,一点没错。辛明说:“王雪就是我老婆,她怎么可能背着我在一周之内就私自把房子卖了呢?”男人说:“什么?一周之内?这房子我已买了一年半了!”辛明怎么也不相信男人的鬼话,他要求这男人告诉他王雪现在在哪里,否则就难脱谋房害命之嫌。男人还要跟辛明争辩,女的拉拉他,在他耳边说:“肯定是个精神病,快把他打发走算了,他那样子好怕人……”男人想想,说好像听说王雪搬到凤凰小区去了,具体地址不详。辛明预感王雪面临危险,或者已经出了事,他必须先找到王雪,找到了王雪,房子的事就会水落石出。这时天已大亮了。
“如果找不到我老婆,我就要告你们谋财害命!”气急败坏地丢下这一句,辛明急匆匆出了门。要下楼时。辛明忽然又返身敲响了对门的房门——对门住着老赵,两家虽没什么往来,可总归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许老赵能帮他解开谜团。
好半天对门的门才开了一条缝,现出了一个肥胖男人半张臃肿的脸,他强睁惺忪的睡眼,不耐烦地说老赵已搬走快半年了,然后就咣地关上了门。
六天前临走那天早上,辛明还跟从对门出来的老赵打过招呼,他怎么搬走快半年了呢?辛明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他得赶紧找到王雪。
坐在公交车里,辛明发现熟悉的街道两边,一些陈旧与古朴的老建筑已被豪华的气派的高楼大厦所取代,一些老店铺换了新招牌,连街道也改了道,而所有这一切变化都发生在短短六天中,速度快得让人难以置信。辛明真怀疑自己是走在另一个城市中。
到了凤凰小区,找了几座楼,打听了一些人,却没有一个能为辛明提供一丝线索。辛明正考虑是不是应该立即报案,迎面又碰到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士。辛明于是随口询问了一句,几乎没抱希望,谁知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那男士竟然认识王雪,还问辛明是她什么人。辛明说:“我是她丈夫,现在找她有点急事,请你帮帮忙,快带我去找她!”
“什么,你是她……丈夫?”男士又吃惊又怀疑。
辛明却顾不上注意男士的表情,当下不由分说连拉带推要他带路。男士带着辛明来到了一家门外,没敲门也没按铃,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同时对内室唤道:“小雪,出来看看谁来了!”
内室很快走出了一位端庄清秀的少妇,她正是辛明的妻子王雪。
“王雪,你没……”辛明迎上两步,可一个“事”字没出口,他却伸着手僵住了。
王雪微腆着肚腹,脸上也生了蝴蝶斑,很明显她已经怀孕几个月了。
辛明不想现在就要孩子,他和小雪一直“计划”着呢,而且他去广州时她还是“风平浪静”,怎么六天之间她就已“显山露水”了呢?辛明惊异得无异于见到了火星人。
“怎么,是你?”王雪对辛明的出现也是十分意外,打个愣,她冷淡地问道。
辛明顾不上回答,只是一迭声追问王雪怎么会到了这里、怎么会卖了房子、怎么会大了肚子——昨晚在广州他与王雪通话时,王雪还是情意绵绵,说家里一切正常啊……
这回轮到王雪吃惊诧异了。她像见到水星人一样打量了辛明半晌,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辛明上前拉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接你回家!”
王雪眼中亮光一闪,但她忍住了泪,拉过那个一脸疑团的文雅男士说:“这就是我的家,他就是我的丈夫!”
辛明先是惊愕不已,然后又笑了,他以为王雪在跟他撒娇开玩笑,于是说:“怎么,你想犯重婚罪呀?”
王雪却正色说:“辛明,咱们已经离婚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我不想回忆过去!”
“什么,离婚了,什么时候?”
王雪觉得辛明是在耍弄她,她不再回答他的话。这时那位文雅男士也已弄清了辛明的身份,他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太太正在怀孕期间,情绪不宜太过激动,有什么事可以换个地方咱们两个谈!”
辛明却不肯走,他觉得自己好像深陷于一个噩梦中不能自拔,他揪着头发拧着肉,连哭带号求王雪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他就要发疯了……
王雪和文雅男士终于看出了辛明的异常,他们叫来救护车把他送进了医院。经检查,辛明是由于脑外伤造成了部分记忆损失。
经过一月左右的治疗,再加上王雪经常到医院陪护诱导,辛明的记忆终于恢复了。
原来辛明与王雪以前确实是一对恩爱夫妻,可是自从辛明生意做大成了年轻的款爷后,他很快就变了,不但在外拈花惹草,还包了“二奶”,而且在“二奶”的引诱和逼迫下,他又很快抛弃了王雪……那晚同一港商谈妥一笔生意后,辛明到娱乐城找小姐放松身心。他同一位漂亮小姐洗鸳鸯浴时,那小姐撒娇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滑摔倒了,脑袋正磕在浴盆沿上,昏了过去。在小姐的呼唤下,辛明很快醒来,可睁眼他竟记不起自己是谁、小姐是谁了——原来刚才那一磕,正好损伤了他的记忆神经。小姐吓坏了,连哄带骗把辛明弄出了娱乐城,辛明又在一小巷中昏睡过去,醒来时虽然恢复了部分记忆,但只恢复到了三年前他从广州回来的那一天,那时他还没有外遇,更没有离婚,所以他才会走回那个已被他亲手毁掉的家……
想起了这一切,辛明悔愧不已——当年他抛弃了王雪,王雪本该恨他,可在危难之时,王雪却把他送进了医院,为他垫付了医药费,又带着身孕照顾他、引导他……辛明觉得无颜再面对王雪,这天晚上他溜出了医院,跑回了他与“二奶”建立的新家。
没想到,“二奶”一见辛明,竟然尖叫一声“有鬼”,扑到了身边黄毛酷男的怀里,黄毛酷男也是吓得体似筛糠直往后躲,这时辛明也发现了装饰一新的房间,还有“二奶”穿着婚纱与黄毛酷男依偎在一起的“结婚照”,他又惊又怒,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辛明那晚昏睡街头时,手机钱夹被一个小偷扒去了,谁知当晚小偷就出了车祸,警察从他怀里找出了辛明的手机钱夹还有钱夹里的身份证,便通知“二奶”前来辨认。“二奶”对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看了一眼就认定是辛明无疑……“二奶”跟辛明完全是图他的钱,“辛明”一死“二奶”不但不悲伤反倒没事偷着乐,她草草处理了“辛明”的后事,便又闪电般跟老情人黄毛酷男结了婚,并名正言顺“继承”了辛明的遗产,可是“二奶”万没想到,辛明竟会死而复生,突然又出现在眼前,也难怪她会把他当成鬼。
当下“二奶”面对辛明的质问,张口结舌答不上来。辛明上前揪住了她的项链,“二奶”吓得面无人色,声儿都出不来了,那黄毛酷男却冷不防照辛明脑袋上砸了一茶杯。
辛明晃了两晃,扑倒在地又昏了过去。
“怎么办,他他他到底是人是鬼?”“二奶”带着哭腔说。
“不管是人是鬼,都要让他彻底消失!”黄毛酷男学着电影里黑道人物的口气恶狠狠说了句,便把辛明拖出去塞进汽车后备箱,要拉到城外毁尸灭迹。可是到了街上却遇到警察设卡盘查过往车辆,黄毛酷男到底不是真正的黑道人物,他一时心慌气虛,拐进小街乱跑一阵,最后把辛明拖出来扔进一处明沟里,然后不管死活开车就跑。
第二天,辛明出现在大街上,只是此时他已蓬头垢面,一身脏污,比一般乞丐形象还欠佳,更糟糕的是现在他失去了所有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只能伸着两只脏手向别人乞求:“告诉我——我是谁,我的家在哪里?”
人们都很忙,没人理他,只是有个小朋友指着他不解地问妈妈:“怎么大人也有找不到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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