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避讳着,糊里糊涂,不算罪过。一旦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撕到明面上来,憋在内里的黑水污泥露出来,看着恶心,令人不得不避。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这种时候,吴家也是越解释越黑。反正,大家心里都有数,不如把面子做得更足些,让所有人都擦亮眼睛,看看吴家认栽不认输,而且,吴家也输得起。
吴鑫恩照样上朝议事,文臣们抱着团地针对他,他有一回一,有二回二,气势上丝毫不输,言辞间也是慷慨激昂。
刘喜福已经是畏罪自杀,那两个刺客也是受尽酷刑,招也招了,罪也定了,只能明年开春问斩。
当着众人的面,吴鑫恩一心一意地为太后娘娘开脱,可心里怎能忍得下这口气,一肚子的火气,总要找个出处。
吴鑫恩怎么也没办法相信,自己一向足智多谋的女儿,居然能犯下如此大错。
事发之后,吴太后再次称病,静养在宫,谁也不见。
之前,皇上曾来过两次,太后都派人婉言推辞了。
太后装病,奴才倒霉。
刘喜福死了之后,他在内监府的势力也没了,他那几个干儿子,唯独残废的刘顺,没受牵连,还能继续留在太后娘娘跟前做事。其他的那几个,全都株连获罪,死的死,伤的伤,逐出宫外,再无后话。
刘喜福在城中的外宅,也被抄了,缴了金银财宝无数,数量之多,足以令满朝文武为之震惊咋舌。
区区一个五品宦官,哪来的门路?大家心照不宣,打着娘娘的名号,如此好办事,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可气也可恨!
南宫琅当着群臣的面,顺带着将之前众筹军饷一事,提了出来:“早知,宫中的蝗虫们养得这么肥,当初本王何必为难诸位大人,拿出各家各户的体己呢?”
南宫云见祖父脸色铁青,隐忍不语。
南宫琅继续道:“一个刘喜福就能如此,想必这宫中还有许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本王给所有人提个醒儿,贪赃枉法者,必死无疑。”
他的话里隐藏锋芒,杀气腾腾。
“本王的剑下,从不饶乱臣贼子,枉法卑鄙之徒。如今,本王回京,以后有的是功夫,一个一个地,细细地查。他们最好能把尾巴都藏严实了,否则,本王一剑下去,斩断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尾巴,还有他的命。”
众臣听罢,个个屏息静声。
下朝之后,吴鑫恩跑了一趟寿康宫,见太后娘娘不见自己,登时发了急,站在宫门外,不肯离去。
这都火烧眉毛了,她还装什么病?
见他不走,吴太后又派人传了话,让他三日之后再来。
吴鑫恩闻言抬脚踹了刘顺,气哄哄道:“三日?再有三日,襄亲王就要骑到本相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丞相大人息怒。这是娘娘的意思,奴才们也只能照吩咐办事。”
刘顺知道丞相拿他出气,硬生生地受了。
吴鑫恩甩袖而去。
回到府中,老太太也念叨他:“苏儿呢?他怎么还不回来?”
吴鑫恩哪有闲工夫惦记着那个孽障,没好气道:“母亲问这么多做什么?苏儿是隋家的女婿,这个家,他爱回不回,兵部的差事,他也做不了了。”
吴老太太听了,这才知道宫中出事了。
“这么说,事情全砸了?”
吴鑫恩喘着粗气:“砸了这一桩事,襄亲王越发得意了。娘娘闷在寿康宫,不出声儿,怕是也打算咽下这口气了。”
吴老太太摇头:“急功近利,满盘皆输。你们啊……急什么?”
“娘亲,朝令夕改,一日之争,关乎百日得失。”吴鑫恩已是用光了耐心,趁着皇上年少,诸事好办,再过两年,便是什么晚了。
吴老太太又是一阵轻叹:“苏儿的差事黄了,人也走了。娘娘之前对他们下了狠手,让他心里对咱们那一点点亲人之感,也给败尽了。”
往后,想要吴苏再进这个家门,怕是不可能了。
吴鑫恩冷哼一声:“孽障无能,不回更好。娘亲犯不着这样惦记他,由他去就是。”
吴老太太连连叹息,转身之际,默默流下一滴眼泪。
骨肉不亲,人之大忌。
…
隔了两日,冷青莞方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爷未卜先知,行事缜密,令她刮目相看。
原来如此,他回京拿人,便是先发制人的第一步。
南宫琅沐浴过后,缓步而来,见她坐在灯下出神,周身淡泽莹莹,水眸微垂,似有心事。
“想什么呢?”
冷青莞转头看他,笑盈盈的眼神,脸庞晕开一抹笑意:“我想,王爷是不是通天的本事?吴太后机关算尽,自讨没趣,此番算是大胜了。”
她说起好话来,这般动听。
南宫琅挨着她坐下:“能有多难?事出反常必有妖,斗了这么多年,猜到他们的招数,也是应该。”
冷青莞见他说得坦然,仿佛这只是一桩极其简单的小事,毫无风险。
“每每王爷离京办事,他们总要趁机作乱,太卑鄙。”
南宫琅握住她的手,低头摆弄,感受着女儿家手心里的娇柔和温暖。
“朝中臣子,有几个不卑鄙的?个个审时度势,见风使舵,得势的时候,满口仁义道德,失势的时候怨天怨地,多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今儿的早朝也是一样,本王的确厌恶吴家的贪婪,太后的野心,不过,那些“事后诸葛亮”也同样遭人恨!胜了沾光邀功,败了互相推诿,恶心得很。”
冷青莞点头赞同。
她微微仰头,顺势将手南宫琅的胳膊缝中穿了过去,环住他的身体,与他亲密道:“王爷英明,再污秽的东西,也脏不了您的眼。”
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
南宫琅抬起胳膊,把她搂个满怀,脸上有一点温柔的笑意:“幸好,本王还有你,烦心到时候,看看你便觉舒坦。”
她和他玩笑一句,翘起嘴角笑起来:“我这么厉害?”
南宫琅低头,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处,沉沉道:“同你在一起时,我很自在。”
她心思通透,有知分寸,不糊涂,不犯蠢,办事落落大方。
她从不触他的逆鳞,从不惹他烦心。偶尔,闹一闹性子,也是因着心底的傲气使然。
他疼她一分,她还他三分。
“除了皇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冷青莞闻言,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她把脸藏进南宫琅的怀里,不想他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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