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过解释

2018-12-17 作者: 十歌
第86章 不过解释

——

风声低鸣,萧瑟渐起。

月光凌冽如锋,却仍旧刺不破这如浓墨般,化不开的夜色。

廊道里,夏念之与盛痕默然对视,她望着面前的挺拔男人,冷峻且深沉。

至始至终,从她提出华盛二字,盛痕便未曾有过半句解释;至于后来那些所谓劳什子的‘合作、基础、条件’,如谜题般似是而非的话,盛痕要她懂,然而她毫无头绪,如何能懂?

眼看着正确答案,恍若石沉大海,渺无踪影。

若是旁人便也罢了,她的反击绝对毫不手软,但偏偏是盛痕,偏偏是盛痕!

夏念之猜不明,想不透,于是乎,终究没能踏过心底的疑虑——在针对路璨与她那段往事的八卦窥探,甚至是恶意炒作里;在诋毁她夏念之,甚至包括夏氏名声荣誉的腥风血雨里。

盛痕这个男人,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夏念之眼眶泛红,虽然有沉默等于默认的约定俗成,但若是有如果,有万一呢?或许,盛痕是有苦衷与不得已的呢?那么,她是否该收敛小性子,好好地再聊聊?

愤怒过后,冷静下来,夏念之苦笑着自嘲,她大抵是疯了吧?

她本打定主意相信路璨所言,此刻却不受控制地,为盛痕可能潜藏于暗处的笑里藏刀找借口,寻理由,甚至是私心里,无视理智和自尊,试图再次确认。

……

“盛痕,你当真,没有其他话,想与我说吗?”

夏念之抬手,小心翼翼地揪住了盛痕的衣角,明明喃喃询问的是盛痕,她自己却紧张得连说话声都在颤,“你说我们是合作者,那么,我们应该互相坦诚与信任的,对吗?”

闻言,盛痕居高临下,望着夏念之眼底的无声恳求,有那么瞬间的怔愣。

两相对视,半晌的默然里,过去三年来与夏念之的点滴相处,那些记忆突如海啸般蜂拥而来,令盛痕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免困惑,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一切都不太对劲。

思及此,盛痕剑眉紧蹙,深邃的双眸底晦暗不明,他隐约能够感觉得到——夏念之对他的体贴关切,担心惦记,于他而言,意义与旁人不同,但究竟为何不同,他偏偏又不明缘由。

……

寒风愈烈,嘶吼叫嚣,几乎要穿胸而过,将人心都吹凉。

盛痕脱下外套,为夏念之仔细地拢好,紧接着,抬手揉了揉夏念之毛绒绒的小脑袋。

当夏念之脱口而出,试探他有关华盛的消息时,不过稍微细想,对于那位将他与华盛的关系捅到夏念之面前的幕后者究竟是谁,便已了然于胸;既然如此,有人想借着华盛与紫荆台的关系大做文章,兴风作浪,若是不答应那人的寻衅离间,岂不是辜负了那人的一番美意。

只是,那人的心思终归还是太简单且幼稚了些——指证他的证据未足,却贸贸然放出底牌,如此急功近利,操之过急,反而可令他探知那人的意图与盘算,继而谋定后动,杀之。

“念之……”犹豫许久后,盛痕凛眸,沉声道:“你要的解释,我给不了。”

……

茫然的夏念之敛眸,缓缓低下头,她根本不敢再看盛痕——那双极黑极亮的眸子,神秘深邃,此刻正倒映着她的模样;她怕,怕极了在盛痕眼底,瞧见满面憎意的自己。

这话俨然已经是真相,且实在是很有盛痕的风格,虽不直白,但却见血诛心。

不过呼吸之间罢了,失望难堪,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夏念之几乎要承受不住。

“刚刚不懂。”夏念之鼻尖酸涩,咬紧了牙关,这才将话说完:“现在懂了。”

心绪有些许微妙,却一闪而逝,快得连盛痕自己都抓不住;

潜意识里,盛痕却将夏念之的手握得更紧,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恍若平时那般闲聊,嗓音低沉道:“我已让李贺准备了晚餐,就上次咱们吃的那家闽菜,都是你喜欢的菜色;还有那盅鸡崽汤,你说太甜,我这次吩咐了厨房,不加味精,你等会儿试试看,味道如何。”

盛痕牵着夏念之的手走进电梯,代表楼层的鲜红数字不断叠加跳跃,夏念之尚未对此有所反应时,便听身旁的盛痕,缓声说了四字,语气极轻,砸得她心口疼。

“我们,回家。”

豪苑以顶级江景别墅闻名平城,电梯自然足够奢华宽敞,但对于此时的夏念之而言,却格外的狭窄局促,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连呼吸都透着难过。

回家?

黄昏骤雨,执手相伴,缓步归家。

这曾是她的殷切期许,如今,却比噩梦还要来得令她害怕与恐惧。

……

电梯上行,壁面光可鉴人,映着两人比肩而立的双影。

夏念之觉得想哭又想笑,但凡她能狠心冷情,防贼似地戒备所谓合作伙伴,甚至琢磨到这个男人笑里藏刀,时刻预备着泼她脏水,都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夏念之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落向盛痕与她相握的手,心底猛然颤了颤——盛痕向来运筹帷幄,凭着他的手段谋算,捕猎的网怕是早已铺开,华盛传媒的暴露不过是冰山一角。

不过是刹那之间,如醍醐灌顶,夏念之恍然想起从前,那些被她忽略的细枝末节,此时将蛛丝马迹纷纷联系起来,哪怕曾以为的绝无可能,如今也便成了那万中择其一的真相。

谁能想得到,三年前,她踩碎自尊与盛痕的那笔置换交易,竟然成了导火索;而现如今S·M集团与夏氏的战略合作,更是将她与他,陷入更深的纠缠,盘根错节,不得解脱。

世事莫测,变化万端;人心,难以揣度;其中,又以盛痕为最。

若说之前惶然未觉,那么此刻,夏念之隐约可觉,似乎有盘棋局,摆在她的面前。

可惜的是,执棋者另有其人,她不过是那两位对弈者手中,拿捏把玩的棋子。

——

掌心源源不断传来温热,夏念之却想挣脱逃开;然而突然间,叮地一声清响,当她的回过神时,赫然发现,盛痕正定定望着她,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却眸色渐深。

刹那间,冷汗涔涔,夏念之不禁庆幸,她尚未有任何动作,否则,以她的自知之明,与盛痕为敌,若是真刀实枪地怼上,根本毫无胜算。

于是乎,一切峙问与僵持,背叛与算计,被两个善于粉饰太平的人,默契地掩埋;

哪怕各怀心事,心怀鬼胎,却依旧能够将亲密与疏离皆落于十指紧扣间,佯装云淡风轻,岁月静好,活脱脱的,像极了一场贻笑大方,可悲可怜的荒诞剧。

“我看你脸色是真不好,等会儿还是让张医生过来,给你瞧瞧。”

家门前,盛痕边输入开锁密码,边嘱咐;夏念之闻言,硬生生地,将那些欲喷薄而出的怨愤,悄无声息地敛去,而后,她待在盛痕身边,显得那般乖巧又听话。

——

狂风暴雨,青砖灰瓦的小巷里,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尖锐又凄厉;远远望去,甜点小屋里透出的灯光,更是微弱,仿若随时会被疾风吹散,显得那般孤零无助。

然而,无人能想到,屋内,却是温馨又舒适,好似世外桃源;面包刚出炉,还热气腾腾,满屋皆是醇厚的麦子香,隐约,还有些许奶味和香芋的清甜,浓郁扑鼻。

“我说,这都三年了,你这是终于想起来,得把老婆追回来了?”老板看向窗边的男人,打趣道:“路璨啊,要不要我给你支支招?好歹,追老婆这事儿,我也算有经验。”

“多谢,但我已经有了安排。”路璨笑得温柔:“一出好戏,高潮,往往姗姗来迟。”

闻言,老板也不再坚持,笑着边鼓励路璨加油,边忙于手中的布朗蛋糕。

老板始终低头忙碌,自然未能瞧见,男人清朗的眸子渐渐染上寒霜,脸颊边,明明梨涡浅浅,笑容未褪,却只消看上一眼,便足以令人心生惧意,不寒而栗。

若他没猜错,此刻,夏念之对盛痕的疑心,已然于心底深处顽强地扎根发芽,饮血啖肉,就此茁壮成长;种子虽小,假以时日,必然落成参天巨木,遮天蔽日。

至那时,哪怕再细微的风吹草动,夏念之的心底,都将狂风席卷,裹挟着滔天恨意,以摧枯拉朽之势,直直将盛痕拉入无尽深渊,退无可退,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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