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崔想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在一间空旷的屋子里,背靠着门抱着腿坐在地上,眼睛哭得都肿了眼泪还在往下掉。门外面是她母亲乔欣撕心裂肺的喊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这些天,家里能摔的东西都被乔欣摔得差不多了。花瓶、玻璃杯、茶具等等,只要是能在地上摔碎的东西,都会让乔欣觉得兴奋。她仿佛变成了一个破坏狂魔,不嘶喊着摔点东西就会觉得难受一样。
崔想容这时候才刚刚满五岁,不久前她五岁生日的时候,一家人喜气洋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可是那之后没几天,崔临越就死了。
自崔临越跟乔欣结婚之后,他们的感情一度非常好,好到让很多人嫉妒。一直到乔欣怀孕后,她辞掉了自己的工作,专心在家等着新生命的降临。
但家里即将多一个人,经济问题不得不好好考虑。为了让乔欣安心养胎,崔临越只能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工作上。
长期以往,孕期精神本就比较差的乔欣越来越疑神疑鬼,她总觉得崔临越早出晚归是因为在外面有人了。一直到崔想容出生,崔临越抽出时间好好陪了她一段时间,乔欣的情况才总算有些好转。
后来乔欣天天忙着照顾崔想容,看着一个新生儿一点点长大,她的精神才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连起来了。
但之后崔临越又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工作上了。精神上的崩溃也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修补好的,崔想容五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件事,成了压倒乔欣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时候崔临越天天几乎没有时间是在家里呆着的,经常都是在乔欣没起床之前就去了公司,她睡了之后才回来。住在同一个家,却让乔欣觉得家里一直都只有她跟崔想容两个人一样。
正因为这样,乔欣一天更比一天的不对劲,崔临越没有发现。
乔欣到崔临越的公司找到他的时候,崔临越正给即将合作的公司的女员工递咖啡。这本来只是基本礼貌而已,但在精神不正常的乔欣眼中,这就算是背叛了。
她在公司一顿大发脾气,冲出门就跑了。
崔临越有点生气她的无理取闹,但他也感受到了乔欣这时候一定不正常。担心她一个人跑不出去安全,匆匆跟女员工说了句抱歉就追了出去。
生气中的乔欣跑的极快,崔临越追出公司门就没看到她的身影了。却看到马路对面站着很多人,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崔临越大感不妙,他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那里本来就经常会有人摆摊,忘记了那里人多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
他不管不顾地往那边冲过去,没注意到突然亮起的绿灯……
乔欣听见身后突然响起的议论声和尖叫声,疑惑地回头,却看见地上崔临越血肉模糊的脸。他大概只剩最后一口气,看见乔欣没事后,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然后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乔欣愣了半天,突然像是被人一巴掌打醒了一样,跑过去抱住崔临越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之后,乔欣就彻底疯了。
崔想容身上满是伤痕,有的是被碎玻璃划的,有的是被乔欣抓出来的,全身上下没一块皮肤是完好的。但她现在只能像这样默不作声地躲在门后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乔欣也不是一直都是疯狂砸东西的状态,偶尔也是清醒的。她清醒的时候也会像怀孕之前那样温柔,会问崔想容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但崔想容从小就怕她,尤其是崔临越死了之后,这种害怕更是病毒繁殖般增长。她不敢回答现在的乔欣,连对她多说一句话都不敢。
这直接导致乔欣的疯病更加严重。
疯了没几天,乔欣也死了。尸体在家放了几天,都已经发臭了才被路过的邻居发现。他们发现死了的乔欣时,还找到了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已经饿晕了的崔想容。
待崔想容被带去医院输液完醒过来之后,警察把她带到乔欣的尸体面前,温柔问道:“那个躺着的,是你的妈妈吗?”
崔想容看着地上又熟悉又陌生的尸体,缓缓点头道:“是的。”
警察简单调查了一下就结案了。乔欣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属精神失常情况下的自杀。崔想容也没有别的亲戚,年仅五岁的她,被送到了当地的孤儿院。
崔想容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古色古香的装饰让她迷茫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只是一场梦。
她本来以为那么久远的事,早就被遗忘在记忆深处,跟乔欣下葬时的尸体一起永久地埋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这次贺渊的情况太吓人了,让对死亡的恐惧重新占领了她的大脑。
崔想容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准备去找贺渊。她想知道贺渊现在怎么样了,想知道她找回的解药有没有用。
刚穿上鞋子,就看见贺渊端着食物走了进来。
见她醒了,贺渊笑着调侃道:“你一睡睡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也被蛇咬了留下后遗症了呢。”
崔想容疑惑道:“我睡了很久吗?”
“柳大夫说自我们从山上回来一直到你送回无眠蛇的尸体,你就一直没合过眼。我醒来后见你趴在床边就把你放到床上睡了。到现在已经一整天了,方才柳大夫说你应该要醒了,我这才去端了些食物。”
“你现在呢?感觉如何?”
“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困了。多亏了你冒着危险找到的解药。”
崔想容听了之后很是高兴,就连那个压抑的梦都全忘记了。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崔想容刚睡醒也完全没有困意,便跟贺渊商量了一下。两人告别了柳无云,连夜就往镇上赶。
临走时柳无云对着他们,准确来说,是对着贺渊道:“以后你们遇到危险,随时来找我。”目光不似平时的温柔,而是坚定且深沉,不像是个少年。
这样的柳无云让崔想容和贺渊两人都有些疑惑,马车上,崔想容问道:“你跟柳大夫是旧识?”
贺渊摇摇头道:“以前不曾见过。”
崔想容嘀咕:“那就奇了怪了,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臣子看着皇帝,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样。”
这一句话点醒了贺渊。柳无云年纪轻轻,却医术了得,这样的人才,本不该磨灭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
除非是,有人特意让他留在这里。
贺渊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远在京城的柳大将军柳淼。
柳焱,柳淼。柳弋,柳无云。贺渊大概明白了,看来他的母妃在宫里的地位并没有他离开的时候那么低了。
两人到了镇上之后,贺渊先让车夫到崔想容家。看着崔想容进门之后,一行人才回到钱府。
贺渊回府后开始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些年的变化。只因她母妃毕竟在深宫,传出消息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这些年发生的很多事贺渊大多不知情。
但既然母妃的处境有所改观,他也有了自保的能力。贺渊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准备反击了。
车夫送贺渊回去后,又去了沈府。不出意外的,再次得到了沈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沈静骂完之后,摆摆手像挥退一条狗一样,让车夫下去了。
“崔想容,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沈静说完,叫上来一个心腹,咬牙切齿道:“你去给我查查那个叫崔想容的,跟她有关的一切事,我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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