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我的时候跟我说‘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然后就闭上了眼睛。我让跟着一起去的人赶紧救他,他们却告诉我,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不是还能说话吗?为什么没救了?”
“他们说这个人只是凭自己的意志力,才撑到了我过去。终于见到我之后,吊着的一口气便没了……”就像绷紧的弦突然断了,就没法接回去了一样。
崔想容现在一想到她过去之后,看见地上躺的那些平时在她的店里忙前忙后的人的尸体的场景,她仍然会感觉到害怕。
她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身边亲近的人的死去,平日里会说会笑,会跑会跳的人,现在他们冷冰冰的尸体只能躺在同样冷冰冰的地面上。
崔想容一个一个地叫着他们的名字,语气严肃地让他们快点起来。说再不起来就不要他们了,也不给他们提供吃的提供住的地方,让他们继续回去山里当土匪。
平日里,这些孩子们若是听到她这样说,多半是会跟她急的,会向她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偷懒,只让她不要赶他们走。
可是现在,不管崔想容怎么说,这些人都不会再回应她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表情痛苦的崔想容,龚凯不忍心让她继续回忆下去了。便问道:“后来呢?你们把他们带回来了吗?”
崔想容点点头道:“带回来了,因为你当时昏迷不醒,我没办法把他们带回镇上,就只能葬在了山谷里。”
“我要去看看。”龚凯边说边准备起身。
崔想容赶忙把他按回去说道:“谷主说了,你现在还不能起来,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再带你去看。”
龚凯这才想起来,自己全身还在疼。他又试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力气,就也没坚持去看了。
崔想容渐渐平静下来了。
龚凯跟在她身边这么久,是了解她的为人的。崔想容外冷内热,且亲疏分明。对付起敌人来毫不手软,对于自己身边的人却也袒护至极。所以他知道,看着那些人死了的时候,崔想容是有多么难受。
他不知道崔想容是怎么撑下来的,怎么忍着内心的巨大痛苦把他们带回来一个个安葬。
然后若无其事地守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天。
他们这边失踪了多久,杨花镇里便有人心急地等待了多久。首当其冲的便是小崔饭馆现在的代理掌柜,穆清和。
他十天之前便收到了崔想容说要回来的传信,可是一直到现在,那些人还没个影儿。穆清和最开始以为崔想容是谈成生意之后高兴,便在路上多逗留了些。可这逗留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四天吧,可一直等到第五天,穆清和还没有见到他们人回来。
连个信也没有。
穆清和开始慌了,他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去从杨花镇到橙花镇的路上仔细寻找,一连几天却一无所获。
然后今天他便悄悄地找上了沈府的姑爷,沈起之。
“你说他们去的路上没有危险,却没有按时回来?”穆清和得到的却是沈起之这一句同样疑惑的问话。
“算了,早知道你在沈府做不了主,我还是回去继续找好了。”穆清和说完就准备走。
“你等等,先不要着急,你先回小崔饭馆里等着,我一有消息就过去找你。”
沈起之回到沈府之后,他藏起满肚子的疑问,假装好奇般地找到那个当时透露给他消息的小厮。
“我还没问问你呢,之前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嗨,这事可没什么好说的,老爷到现在还生气呢!”
“没办成吗?不是说刀爷办事稳的很吗?”沈起之假装很遗憾地问道。
“谁知道刀爷这些年来是怎么回事,先是假意装忙,把事情从他们去的路上,推到回来的路上。就为了让咱府上多出点钱,结果老爷多出钱了,然后呢?他们还不是没把事办好!”
没办好,是不是就说明崔想容他们脱离了危险?
“他们怎么会这么没用?!”沈起之看起来有些生气。
“姑爷别动怒,消消气!”那小厮见沈起之表情不善,赶忙说道:“虽然那女的人没杀成,可他们也受了不轻的伤呢!而且她带了几个手下基本都死完啦!”
沈起之心里猛的一沉,受了重伤?手下死完了?他得赶紧去找穆清和。
他在小厮面前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是吗?那看来这个刀爷还不是一无是处。”
小厮感叹道:“可是比起之前来差远喽!当年那个崔仁……”
他正准备长篇大论地把之前刀爷巅峰时期的故事讲一遍,却被沈起之不耐烦地打断了:“我还有事儿,这些改天再来听你讲!”
“好嘞,姑爷慢走!”
有了听众的小厮非常高兴,毕竟以前这些事他都只能藏在心里,老爷不让他跟别人讲。可姑爷是别人吗?自家人跟自家人讲,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沈静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怀孕,变得有些嗜睡。这也就给了沈起之足够的自由,平日里除了帮忙沈府的生意以外,还可以时不时地外出。
于是一从小厮这里得到消息,他就赶紧去找了穆清和。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死了,老板也受了重伤?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儿?”穆清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沈老爷也在派人到处找,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那这些天我们也得努力了,你经常出府找人不会被发现吧?”一旦别人跟自己站在了一条船上,穆清和对他便会相当友好。
“白日里不方便出门太久,我便晚上出去找,总是可以找到的。”
“好,那我们便各自行动,有消息了再联系。”
沈起之回到府上之后,便开始琢磨着这件事。虽然他现在是沈府的女婿,但其实府里的一些大事,沈静她爹基本不跟他讨论。毕竟沈员外有他自己的儿子,就算那个沈潘再怎么草包,也是亲生的。
等沈员外百年之后,即使沈潘一无是处,偌大的家产还都是会到他的手里。
沈员外每日强行带着沈潘忙出忙进,不知道这种事情他会不会对他儿子讲呢?
虽然沈起之知道这个沈潘向来看不起他,还是在沈静的威胁之下,他才收敛了些。但沈起之决定去试探一下,不能光凭感觉就做出决定。
今天沈员外没什么事,沈潘也就不用跟着他。沈起之找到沈潘的时候,他正在喝花酒。双腿上各坐了一个美貌的妓子,喝酒调情两不误。
“哟?姐夫!怎么你也来这儿啊?我姐还怀着孩子呢,你就敢往这里跑,胆儿够肥啊!”沈潘讥笑道:“刚好我今日叫了两个姑娘,分你一个?”
“不用。我是来找你的。”沈起之对于他的讥讽完全不为所动。
“找我?找我做什么,不是来跟我一起寻乐子的话,那姐夫可就找错人了。”
“你知道爹最近在做什么吗?”
沈潘闻言,也不阴阳怪气了,使劲儿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酒水溅湿了他腿上坐着的女人轻薄的衣服,两人见他有些动怒,十分有眼色地没娇滴滴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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