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珏喝着茶，一杯连着一杯，夜色渐渐变成墨色一片。这样的东西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记不住，难道还真去装模作样地一本一本查看。
泫珏把古董店的门打开，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打烊了，月色洒在青石板上，清澈而柔和。“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泫珏浅浅地吟着。月光照在他身上，俊美的容颜并不属于这污浊的尘世，怎么看都是一个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
秋掌柜被账本搞的焦头烂额，低着头背着手，气急败坏地走出来，脑袋里还想拼命地想着控制表情。一抬头看到泫珏的背影。突然冷声一笑，旋即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这东海太子还真是情种啊，这么多年留在人间不肯走，难道真是为了这东西。这东西难道真有传闻说的那么神。
“哎呦呦，我的太子爷，正更深露重的您怎么自己站在外边了，也没带上个……？”说到这秋掌柜说不下去了。
“也不带个奴才？”泫珏转身，浅然一笑却满是戏谑，“秋掌柜不在，我也不好让别人陪。”
毛秋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这个纨绔子弟居然敢这样羞辱我！他真的很想抛下生意人的尊严，大喊一声，士可杀不可辱！
泫珏看毛秋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柔声说到，“我开个玩笑，秋掌柜不会生我这个晚辈的气了吧？”
见泫珏给自己台阶下，秋掌柜赶紧接着，“哎呦呦，太子爷，您这可让我这老古董折寿啊，您这身份当您的奴才也是我的荣幸啊。”
“秋掌柜古文的造诣颇深，恐怕没少看电视剧吧？”泫珏看他这么说实在觉得好笑。
“您看，太子爷又笑话我。”毛秋没想到刚给一个甜枣马上又接着一个巴掌，但是还是只能忍气吞声。
“好了，秋掌柜原谅我的失礼之处，我也打扰多时了，您不能让我空手走吧！”泫珏没给毛秋留任何余地。
“太子爷，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过手的宝贝也不计其数，打交道的卖家买家也不乏豪门甲胄，您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可是你也得让我这个老骨头活命不是？”刚才还说自己是小本生意的秋掌柜突然唤醒了自己作为商业巨子的骄傲。
泫珏很惊讶，难道这个宝贝还有别人在找，而且明显这个老家伙没少被这些东西拖累。“毛掌柜，此话怎讲？泫珏不过是来打听这个东西的是什么时候在您手上出去的？”难不成……
泫珏没敢往下想，他想知道这个老狐狸接下来会说什么。
“您让我找三十年的账本，您明明知道那是二十九年前我出的手，你才让我找三十年的账本吧。”毛秋一脸气愤。
其实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出手的，卖给谁了，毛秋是有很深刻的印象的，因为成交的数额太巨大了，他怎么可能忘记。只是他记不到到底哪一年，泫珏说出三十的时候，他已经心下一惊，但是又不相信他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赶紧去确认，结果正好二十九年前。那看似漫长的翻账本的时间其实是他在琢磨如何对付这个一脸无辜却一身邪气的太子爷。
泫珏不知道，泫珏什么都不知道，三十年是他随便说的，为的只是遛遛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家伙，没想到他却自乱阵脚了。难道自己要找到自己苦苦寻觅的真相了。泫珏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颤抖。
“秋掌柜，从我们东海水宫出去的东西，不管当初流出去的原因是什么，但最终我们是要找回来的。”泫珏现在迫切地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泫珏，我不会死的，我会活到和你一样长的时间……”梦魇一般的声音又回来了，泫珏摇摇头。
泫珏的这个动作让秋掌柜感觉到了危险和不安，但是他还是没打算彻底缴械投降。
“太子爷，既然您知道这东西什么时候过的老夫的手，您就直说您的目的吧。”毛掌柜也觉得今天自己有点自乱阵脚，没准他不知道呢，只是一个巧合。
想到这，毛掌柜又重整旗鼓，“太子爷，我想您了解的一定不比老夫少，所以您真的没必要这么为难我。”
“既然我都知道，你再讲一遍又有什么可为难的呢？”泫珏的声音已经开始不悦了。
“既然您都知道了，又何必为难老夫咋讲一遍呢？”毛秋突然体会到了抵抗的快感。
泫珏抬起头，扬了右手的三根手指，一股水柱从手间喷出，只见那水柱挑起老猫的下巴直接把他顶到屋顶的一个犄角。秋掌柜吓得的真身都现出来了。还真是一只连毛都秃了的老猫！
“泫珏，你不能这样，你什么都不知道是吧？我死了你就更什么都不知道了！”秋掌柜的声音越来越涩，到后来就听不清说什么了。因为泫珏的手在不断加力，秋掌柜快要闭气过去，他拼命地用爪子拍打着墙面，灰兔子闻声跑了出来，却看见一条水柱横在整个屋子里。水柱的一端是泫珏，另一端，灰兔子顺着水柱朝房顶看过去，是自己现了原型的老板。因为泫珏坐在门口，水柱刚好是这件屋子的对角线。
“太子爷，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怎么惹怒您了，您看在他老糊涂的份上，高抬贵手吧！”灰兔子并没有太多惊慌，甚至有几分窃喜。
泫珏顺势又其左手，灰兔子知道不妙，赶忙说，“太子爷，您有什么想问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泫珏把手都放下，毛秋顺着墙狠狠地掉在地上。
“说吧，不然别怪我任性了！”泫珏重新给自己倒了茶，发现凉了，招呼灰兔子过来，灰兔子赶紧拿着茶壶下去了。
更深露重，梁上君子并没嫌冷。其实泫珏把房门大敞，古籍整条街都知道东海水宫的太子生气了。
泫珏放下回不过神的秋掌柜，一步一步走出秋掌柜的密室，“今天说的话，你可以告诉任何人，唯独不能告诉两个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方澍。”
“对了，方澍是一条珍珠鱼。”泫珏补充道，没有回头，替灰兔子把门关上。就着月色出了这条街。相比之下，人类世界似乎更静谧一些呢。毕竟人类的短暂寿命里需要处理的太少了，而重复的又太多。
毛秋抖了抖毛，舔了舔爪，趁灰兔子过来之前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泫珏，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我一定让你尝尝对付我是什么后果。”秋掌柜断然是无法释怀这个月色很美的深夜的。而且刚才泫珏的反应已经让他计上心头。
灰兔子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轻轻地敲了门。
“进来！”，毛秋对着他恢复了底气。
“掌柜的，刚才……”灰兔子翻了翻眼皮没往下说，他想看看毛秋的反应。
“我这个老东西怎么配灰少爷给我行礼呢？”毛秋坐在地上，扬着下巴，神气地像刚才的泫珏。
灰兔子听见“老东西”这三字，攥了攥拳，让这个老东西不记仇是不可能。
“掌柜的，刚才的情形，您看你都无能为力，小的更不敢。而且我怕激怒了泫珏这个愣头青，您会吃更多苦头，我对跟着您这么多年，里外还是分得清的。”灰兔子赶紧表白。
“小灰啊，不，建国”，秋掌柜突然叫了兔子精的本名，听到这大概能猜到灰兔子成精的年份，戏谑之情不能再明显了，“你跟着我这么多年，确实越来像我了，本事长的不多，但是呢算计人心的本事却没少学去，其实啊，不管学哪一样都够你用了。”
灰兔子赶紧点头称是，不知道这个老家话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既然你都说了，是为了我的安危，我肯定是信你的，谁叫你是我的心腹呢！”毛秋继续盯着建国看。
“当然，您看您说的，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不能让它出了我的店。”灰兔子知道毛秋在意什么 。
“你不说，也不代表别人不说，看来情种不止一个啊，这些人我本来以为他们啊想救的是自己的命，后来我知道这东西救不了命，命都救不了，有了又有啥用。”毛秋站起身，没让灰兔子扶。
“明天正常营业！”
泫珏回到别墅，开了门，天已经快亮了。梓柔听见门口的响动，知道是泫珏回来。
“您回来了，要吃早饭吗？”梓柔问。
“珠儿呢？”泫珏没回答梓柔的问题。
梓柔有点吃惊，太子什么时候开始关心珠儿公主了。
“出去玩了，不让我跟着。”梓柔说。
“以后别让她晚上到处跑，还有联系一下北海那边，让她回去。”泫珏说。
“好的，少爷，知道了。”梓柔说。
“方澍，你叫什么？”
梓柔已经转身准备去准备早餐，听到太子这么问，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梓柔。”
“梓柔，好，从明天开始，你叫你自己的名字吧。”
“好的，少爷”，梓柔说，“早餐吃吗？”
“你喜欢人间吗？”
“我是来伺候少爷的，少爷喜欢就好。”
泫珏笑了一声，有点凄凉，“我要是想留下来，你会留下来吗？”
“我没得选，少爷留下来，梓柔就只能留下来。”
“只能？”
“你想回去？”
梓柔没回答，去了厨房。
有人想留下来，有人想回去。我是怎么想的呢？泫珏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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