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夜里，沈梦楹缩在被窝里看着那一晃一晃的烛火回忆着白天所经历的事。尽管白天因为练习骑射很疲惫，可真的躺到床上她却怎样也睡不着。

这几天里她一直非常努力地在跟着易亭学，然后回来把自己所学的东西转教给白希颖，但白希颖的进度明显没有预期那样快。在众人面前出丑事小，若是那天白希颖说假话的事情被轩辕华庭知道，继而惹怒了他，那她这个贵人的位子可就没那么容易坐下去了。如此，顾清云的计划也就跟着泡汤，最终受苦的还是她沈梦楹。

可要白希颖马上精通骑射，那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正苦恼着，黑夜中忽得又闪过一个黑影，一个小纸球从窗户处扔到她的床上，眨眼工夫，窗外没了动静。看着床上的小纸球，她无奈地叹息，这一次又会是谁呢？

打开来看，是一行娟秀的字迹：子时，御花园南亭见。

虽然从字迹上她分辨不出是谁写的，但她还是麻利地穿好衣裳，披着披风小心离开了紫音殿。

来到御花园的南亭附近的时候子时刚过，远远便看到有一个人提着灯笼等在凉亭中，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借着灯笼里发出的微弱的光亮，她认出那个人是蓝巧衣。

“是凌汐吗？”她举起灯笼想要看清来人，询问的话语甚为谨慎。

“蓝姐姐，是我。”沈梦楹一边回应着一边走上前，“突然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蓝巧衣拉过沈梦楹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开口道：“你在紫音殿服侍静贵人也有好几日了，可有打听到什么？”

“皇帝特许静贵人出席春猎会，这几日我为了讨好她，在私下里学习骑射，学会后回去教她，以便她在春猎会上展示一下身手。”沈梦楹刻意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神秘的模样，“你知道吗？这个静贵人其实什么也不会，却在皇帝面前说她擅长骑射，依我看来，这一次春猎若她真的出席了，肯定会在众人面前出丑。到时候不管是菊贵嫔还是阮贵妃都可以趁机好好对付她。”

“听说皇帝虽然去紫音殿看过她几次，但他既没有留宿过紫音殿，也没有召静贵人去昭辉殿侍寝，你可知其中的内幕？”

沈梦楹想了想，似是也为这事疑惑：“我也觉得很奇怪，那白希颖刚刚被封为贵人的时候，皇帝赐了整整三箱丝绸珠宝给她，看起来应该是非常在意她的，但是这几次来紫音殿，皇帝都只是小坐一会儿便称政事繁忙然后离开，从他的言语中听不出他是喜欢静贵人还是不喜欢，我实在是猜不透他是怎样想的。”

“这个皇帝的心思向来是旁人所猜不透的，若非如此，主子也不需要花上如此多的心思来对付他。如今看来白希颖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皇帝的宠幸，要让她与菊贵嫔平起平坐恐怕还得花上大把的时间，我们得另外想想办法。”蓝巧衣思索了一下，神情微微变得严肃：“明日我做些绣品你拿回去，等皇帝驾临紫音殿时当着他的面拿给静贵人瞧，就说是我做好让她鉴赏一下的。若是这样能吸引到皇帝的注意自是好，若是不行，那就另做打算。”

“这样行得通吗？”沈梦楹问得平静，因为不用猜她也知道这招行不通，若是轩辕华庭真这么容易看上一个人，那么菊贵嫔就不会贵宠六宫了。

“行不行也总得一试，主子可没有那么多耐性。”蓝巧衣皱皱秀眉，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静贵人随驾出行，你会相伴其侧服侍她的起居吗？”

沈梦楹点点头：“因为上次在御花园我帮过她，所以她对我比较信任，那天皇帝刚走她就找到我，说希望我随她一同前去。”

“如此甚好，既然你可以随她出行，那么此行就由你注意皇帝的一举一动，务必掌握他与随驾的妃子之间的情况。若是可以，一定要设法促成他与静贵人两个人，具体怎么做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那是自然。”夜色中，沈梦楹的脸色却不是很好，好在天色昏暗没有被蓝巧衣看出来。

蓝巧衣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塞进她的手里说：“这是噬心丸的解药，不过这只是一半的量，另一半等你回宫后我再给你。”

“这是他的意思吗？”她暗暗皱眉，看来顾清云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她。

“这自然是主子的意思。”蓝巧衣眼底有抹特别的深意，“不过你无需担心，这解药的份量足够撑到你返回宫中。你在主子眼中还有用处，他是不会轻易让你死的。”其实她也为这个决定感到惊讶过，表面上顾清云好像凡事都放任沈梦楹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去做，但暗地里又似是有意地想要牵制她。她真是不明白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眼前这个令顾清云时而犹豫的女子。

收起手中的小瓶子，沈梦楹淡淡道：“还有别的事吗？”已经很晚了，她是真的觉得累了。夜里的风很凉，吹得她的脸颊微微发疼，抬眼见蓝巧衣摇摇头，她接着说：“那我先回去了。”

“别忘了明日去我那里取刺绣。”

“省省吧，皇帝对那种东西不会感兴趣的。”沈梦楹淡漠地转身，对蓝巧衣的话不以为意。

声音轻轻飘进蓝巧衣耳中，听得蓝巧衣微微一愣，但转念一想又似是释然，也许她说得对，皇帝要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那么擅长刺绣的妃嫔想必早已在后宫泛滥开来了。

翌日。

“本宫不练了！”白希颖终于在多番练习之后决定放弃，这一决定无疑让沈梦楹感到万分头疼。

“娘娘，这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岂是您想收便能收回来的？若是现在才对皇上实话实说，势必会导致龙颜不悦，您可知这触怒龙颜的后果有多严重？”看着将弓箭扔在一旁自顾自休息着的白希颖，沈梦楹着急地劝着，“要想得到皇上的宠爱，不付出一点汗水怎么行？”

“可本宫实在是学不会啊！”白希颖委屈地叫道，“瞧瞧这手掌心，因为这把破弓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就连手指都变得有些粗糙了。这可是本宫用来做刺绣的手啊！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那您是不打算出席春猎会了？”沈梦楹挑眉问道，“可别怪我没提醒您，这次可是皇上亲自要求您随驾出行的，若是不去就是抗旨不尊……”

“凌汐！你就只会说些刺激我的话！”白希颖痛苦地皱眉，“你倒是替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躲过去嘛！”

“要么吃坏肚子，要么得个小风寒，要么就弄得惨一点，比如不小心把手弄伤了……”沈梦楹自顾自地数着，却见白希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呸呸呸！这都是些什么馊主意，你是成心咒我吗？”说着白希颖从角落里探出头去，见没有别的人注意到她们这边，于是苦着脸对沈梦楹道：“你认真想一个可行的办法出来好不好？皇上那么精明，一定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来才行。”

“我的静贵人啊，您也知道皇上很精明，那样精明的皇上哪是我们这种小宫婢能想办法糊弄过去的？”白希颖明摆着是想让她去当替死鬼嘛！现在她们想要糊弄的人可是涉月王朝的帝王！若是被发现了，就算是死罪可免，那活罪也够她受的了。

“我不管，反正这学习射箭的主意是你出的，你就要负责把这事儿弄完。”

白希颖的不讲理着实让沈梦楹目瞪口呆，也让她突然感到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地答应做她的心腹。眼下沈梦楹真希望自己可以扔下这一切什么也不用管，但是对上白希颖那可怜兮兮的目光，她只得无奈地叹息。

来到马厩时，易亭正在喂马。见她一脸沮丧，他的眼中有些许疑惑，于是一边弄着草料一边问：“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现在的她肯定把“我心情不好”几个字写在脸上，任谁见了都能心知肚明。

给马儿们喂完草料，易亭拍拍手来到她身前问：“是不是静贵人难为你了？”

她垂首叹息，何止是难为她啊，简直是让她“痛不欲生”。

“她说她学不会，不想学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说？害她忙前忙后累了那么多天，好不容易才射中了靶子，却突然说不学了！“唉，我该怎么办……”

“这骑马射箭确实不容易学会，既然她不想学了，那么你就不用再继续辛苦地练习了。这是好事儿啊，为何要唉声叹气？”

“可是皇上那边要怎么解释？是她自己说她会骑射，皇上才决定带她去春猎会的。要是不想出对策，我估计我是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了。”见冷焱正望着自己，她真想对它笑的，但笑到了嘴边却成了苦笑。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得了？”易亭好笑地看着她，“聪明如你，难道连这种小问题也解决不了么？”

“我还真被它给难住了……”望着晴朗的天空，她沉叹一声。

倒是易亭眼中的笑意越发深沉，见她实在是苦恼，于是走近了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她的神情变了又变，从最初的苦恼到惊讶到傻笑再到脸红，到最后她只得呆呆地看着易亭，眼底迸出奇异的笑：“易大哥，原本我还以为你整日呆呆的是个木头脑袋，没想到你的馊主意一点也不比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