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心在燕春楼待了许多年了,察言观色最是好手,见萧寒笑着笑着忽然沉了脸色,她就知道萧寒觉得是有了心事,而且多半是与孩子有关。
“王爷。”易水心轻轻地拉了他他的衣袖,微仰起脸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隐隐泛着水光。她混迹欢场十多年,自然知道如何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易水心伸手抚上他的眉心,担忧地问道:“王爷怎么皱着眉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说给水心听听,或许水心能帮到王爷也不一定。若是水心帮不了,王爷说出来心里也会轻松一些。”
萧寒拉下她的手,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勉强地笑了笑,“没事,就是在想本王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
易水心柔柔一笑,问道:“那王爷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论是男是女,终究还是本王的孩儿,本王都喜欢。”
“有王爷这句话,水心很欢喜,只是……”易水心忽然咬住嘴唇低下了头,不再言语。萧寒疑惑地看着她,“只是什么?”
易水心扯着袖子委委屈屈地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只是王妃现在还未有身孕,若是……若是妾身生下了庶长子,只怕王妃会怪罪于我。”
萧寒顿时沉默了,大厅里章玉君的质问让他哑口无言。成婚已一年有余,可他却还没有和章玉君圆房,两人自然不会有孩子。这一年多的付出与等待让她寒透了心,所以连家传剑法也都交给了萧棠,她已认定自己不会有儿女了吧?现在易水心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诊出有孕,要是章玉君知道了,怕是会崩溃吧?
“不会的。”萧寒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玉君是将门出身的豪爽儿女,断不会为难你一个弱女子,何况你是本王带进府里的,孩子也是本王的,她便是要计较也是找本王,不会找你的。”
“王爷……”易水心咬了咬唇,突然从他怀里爬出来跪在了地上,把萧寒吓了一跳。
萧寒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躲了一下,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易水心摇摇头,哀切地说道:“妾身在欢场里挣扎了十多年,能遇上王爷乃是妾身的福气。只是妾身与富贵无关,这一年多来能享受王爷这么多的宠爱妾身已经知足了。现在妾身想劝王爷一句话,这个孩子还是……还是落了吧……”
“为什么,给本王一个能信服的理由。”
易水心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还不停地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泪痕,“王妃才是王爷名正言顺的妻子,可这一年多里,妾身分走了王爷太多的宠爱,致使王妃夜夜独守空房,她心里想必极恨我的。如今王妃还没有子嗣,妾身却已有了王爷的骨血,虽说这个孩子只是王爷的庶长子,可那也是长子,日后王妃若有子嗣,便落在的妾身的儿子之后。没有嫡子却有长子,这无疑是对王妃的羞辱,倘若王妃记恨妾身母子,那这个孩子很难平安长大,还不如……还不如一碗红花直接落了他……”
萧寒听罢将她扶了起来,叹息道:“大夫不是说了你身子弱,头三个月需要静养,别想那么多了,伤神又费心。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的把身子养好,平平安安地把孩儿生下来,至于玉君那里,本王去跟她说,她一定会接受你们母子的。”
易水心闻言破涕为笑,“多谢王爷垂怜。”
客来苑。
章玉君一大早就去了睿亲王府门外候着萧棠,因此早膳也未吃好,明清心疼自家小姐的身子,特让厨房熬了碗燕窝粥给她。章玉君根本没有心情吃饭,可见明清担忧不已的样子,她只好勉强自己吃了一些。
这厢主仆二人正在用饭,萧寒走了过来,这是他第二次来客来苑——第一次是新婚之夜,他揭了章玉君的盖头后便扬长而去,从此再也没有踏进客来苑半步。
“王爷?”明清端着碗愣在了那儿,心道是不是出了幻觉,怎么王爷会来?
章玉君也是一愣,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头,见明清愣着不知道喂饭了,她伸手去拿她手上的勺子,明清一惊回过了神,赶忙又接着给她喂饭。
见主仆二人都不理睬他,萧寒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看章玉君神色憔悴的模样,他心里的火又发不出来了。
他心中轻叹一声,上前接过明清手里的碗和勺子,对她言道:“你先下去吧。”
明清面上闪过一抹喜色,看来王爷终于看到小姐的好了,开始要对小姐上心了!
明清福了福身,快步离开了。
萧寒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边,章玉君没有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萧寒抿了抿唇,放下勺子低声说道:“那个……早上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胡乱的发脾气,我只是……我……”
萧寒吞吞吐吐了好几次也没说出“只是”什么,章玉君静静地看着他,神色淡淡地问道:“王爷这次来有何要事?”
“我……”萧寒将碗放在床边的束腰几上,心虚地低下了头,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易水心她……她有孕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她到底是我带进府里的,而且如今又怀了我的孩子,我……我希望你能……能接受她们母子……”
“哈哈哈哈……”章玉君仰天大笑,直笑出了眼泪,放在被子下的双手却死死的攥着身下的床单。
见她这副模样,萧寒皱着眉头忧心不已,“玉君……”
他伸出手去想揽住她,可是伸到一半却又退缩了。章玉君神色凄楚地看着他,嗤笑一声,“我还在想今天是不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怎得王爷想起了客来苑还住着个人呢!却原来……却原来你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与孩子的安危才来的。萧寒,父兄们别的没教我,却教了我如何做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我不会动她们母子一分一毫的,你大可放心!”
萧寒愧疚地低下了头,不过得了她这句话他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不仅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心里隐隐作痛。
“那就好,你……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萧寒说完急忙转身往外走,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赶一样。
“萧寒。”在他要踏出门的那一刻,章玉君轻轻唤了他一声,那孤寂悲伤的语气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我从不知道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丑陋的一个人。因为我没有易水心受宠,也没有孩子,所以你觉得我会伤害她们母子,可你想过没有,我若是真的容不下她,凭我晋王妃的身份与太后对我的宠爱,想将她置于死地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我更没想到的是,你对我竟无情到这个地步,对你喜爱的人,你可以千恩万宠,对我,今日两番话字字诛心……”
萧寒顿在原地,章玉君的一番话让他心里一疼,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手,缓缓回过头去,看着面前这个心碎神伤的妻子,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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