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七把叉大撒甘露,门禁临行送宝衣

2019-02-25 作者: 古月天龙
第12回 七把叉大撒甘露,门禁临行送宝衣

观看游街的人群比想象的要多得多,不但地面上摩肩擦踵,半空中也是云挨着云,晡时时分的太阳本已不够明亮,被这帮仙人的飘飘脚下云一遮,街上已经有些昏暗。

糕点铺里又挤进来不少的妇孺,显得更加拥挤。

“不就一个死囚吗?有啥看头的……”

朱树有点小洁癖,被挤在发黑的炉膛边,很不得劲。

“小后生,在其他镇垒这事确不稀罕,但在金母脚下的朝觐镇已经上百年没有死囚游街了,难得来上这一回,那还不挤破头啊!”糕点掌柜笑呵呵解释道。

“过来了,过来了,快砸,快砸……”

随着吱嘎的马车声,一股牛屎马粪味扑鼻而来。

身高近一丈的熊罴被锁在一个铁制的站笼里,几条街下来,全身被烂菜根、烂鸡蛋、乌黑黑不知什么玩意儿砸的污秽不堪……刚才马车经过牛马市的时候,被蟠桃园的那群下岗园丁用牛屎、马粪侍候了一柱香,整辆马车都变得臭不可闻。

“熊骚包,小爷我给你来点甘露洗洗赃身子……”

十三郎听声音熟悉,挤到门口仔细一瞧,原来是七把叉爬上了无人敢近身的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下裤子,掏出水枪,对准熊罴的脑袋嗤了起来……

“熊骚包,这水温还合适吧……哎呀……”

笑声四起,不知道从哪个临街窗户倒出来一大盆娘们的洗澡水,淋了兴奋的声音都有些嘶哑的七把叉一身。

“呸……吗的,我在马车上面呢,谁没长眼睛啊!好臭啊!这是什么水啊?”

七把叉从大客栈跑出来后,把身上所有的碎银子都买了吃的……一路猛吃猛喝,肚子胀得难受,好不容易挤到站笼边上,爬上马车,才方便了一半,被突如其来的一盆水当头来这么一下,顿时手忙脚乱的,水枪四下里乱射,居高临下不少射到了人群当中。

煤球、烂水果、甚至一个破马桶都砸到了马车上面,弄得七把叉在马车上面像个丑旦乱蹦乱跳的,“各位老少爷们,各位大娘大婶,你们等我下来好不好,好歹等我放完水再砸行不行……”

咒骂声,叫好声,嬉闹声声声入耳,整条大街顿时乱成一锅滚滚冒泡的热粥……

“七把叉,下来,你给快下来……”

十三郎担心七把叉把银票弄丢了,着急地大声喊了起来。

七把叉隐隐听到有人喊他,扭头扫了一圈,看到了向他挥手的十三郎……

“七把叉,小心口袋里的东西别弄丢了?”十三郎高声喊道。

七把叉打了个哆嗦,顾不得拉好裤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大家都忌惮他一身粪水,让出一条道来,他顺利来到十三郎边上。

“杨值事,您放一百个心,我把银票全都交给我干娘保管了,命可以丢,银票绝不会掉的……”

“你什么时候认的干娘?我怎么不知道?”

十三郎怕七把叉少不更事,一千多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特意多问了一句。

“杨值事,我干娘您原本认识的,他是咱们蟠桃园的潘大娘子,被潘小白脸赶出蟠桃园那日,她见我可怜,就收我做了义子,说是和我一起搭伙过日子……”

“哦,这样甚好,这我也就放心了……七把叉,你都十四岁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街解手呢?”

“是,杨值事,我知道了,那时见到这个熊罴,我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了……”

十三郎摸出一锭百两银锭,“先去买身换洗的衣物,再找家浴室好好洗一洗,等下我们醉西楼一起喝酒……”

“是,杨值事。”

七把叉接过银子,开心地跑了。

……

十三郎的师傅姓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十三郎也仅仅知道师傅做过很多年很多年的瑶池七品门禁,大家都喊他刘大门禁。当年十三郎往他家整整跑了三年,他才答应教十三郎“莲花云”,从永昌十五年的秋天开始,就一直告病在家……

刘大门禁的家在一条小巷的尽头,是个三进院子,虽然不是很大,但特别幽静,院子的后门临河,本有一座简易的石板桥通向对面,有一年融化的雪水来势凶猛,把石板冲走后,刘大门禁也没找人修复,那桥墩成了刘门禁的一个天然钓台,只要天气晴好,刘大门禁就会在桥墩缝隙中插上两根钓竿,十三郎有口福,吃过师傅的渔获,不知道是什么鱼,但味道出奇的鲜美……

“我师傅不喜欢热闹,你们在门口等我即可,我去告个别,马上出来……”

“是!!”

朱玉和朱树一左一右站在大门两侧,手按三棱刺,宛若两尊门神。

十三郎用门环轻轻叩了三下大门,开门的是刘府的小丫鬟,叫小封。

“小封,我师傅在家吗?”

“在书房写字呢!”

十三郎放慢脚步来到后院的书房,喊过一声师傅后,放下手里的糕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这字什么时候不好写,就不能先停了,十三郎没来,天天叨念,来了又不说话,让十三郎就这么干坐着……”

“师娘,我没什么要紧事,书法讲究一气呵成,等师傅写完再聊不迟……”

十三郎的师娘,三十出头的模样,美妇一枚,举手投足,灵韵流溢,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刘大门禁体不出众,貌不惊人,才不过五斗,家里有如此娇妻,也难怪他可以几百年都称病在家了。

“十三郎,先喝口茶,我听小封说,蟠桃园出了命案,你没事吧?”

师娘边替十三郎筛茶边关切地问道。

“谢谢师娘,我没事,天枢院白元尊判了我一个玩忽职守罪,让我到寒仙湖看守仙胞去,虽然看守吏只是个从九品,但好歹还算在天庭的编制内,我这次来,就是跟师傅师娘来告个别……”

十三郎尽量说的轻松,他不想师傅师娘担心自己。

“乱弹琴……”

刘大门禁嘴里突然吐出三个字来,把小孩手臂粗细的一支大毛笔猛地一扔,墨汁四处乱溅……

十三郎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他不知道师傅是对他说的事发表意见,还是那幅书法作品的最后三个字是“乱弹琴”。

“师傅……您近来身体可有好转。”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一惊一乍的,吓到十三郎了,十三郎你坐……”

师娘在十三郎的肩上轻轻按了一下,示意他坐下,又替自己夫君也筛了一盅茶。

“这白眉看来是浪得虚名,蟠桃园是金母私产,怎么能引用天条天规判玩忽职守呢?”

刘大门禁坐到十三郎的边上,喝了三口酽茶后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师傅、师娘……”

十三郎不想师傅和师娘对白眉大仙有误解,把自己这几天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最后又加了几句,“师傅、师娘,我认为白元尊这么判决是为了保护我,今天我在咱们镇上看到熊罴游街了,把我送到瑶池这边处理的话,或许我也遭那个罪了。”

“我看十三郎说的没错……只要人没事就好,八品和从九品也没多大区别,只是寒仙湖远在天边,听说那边奇寒无比,还有邪仙出没,十三郎你可要自己担心了。”

师娘虽然足不出户,知道的还很多,她说的这些,和十三郎目前所了解的寒仙湖基本一致。

“师娘,您放心,白眉大仙派了四个神捕营的高手跟着我,应该不会有事。”

“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十三郎,寒仙湖没你师娘说的那么可怕。”刘大门禁少有地露出一丝笑意说道。

“师傅是去过寒仙湖吗?”

十三郎也一下来了兴趣。

“我不但去过,而且也做过那个巨灵山仙胞的看守吏,一做就是四百年啊!”

“师傅,何谓仙胞啊?”

刘大门禁迟疑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他们是最后一批天庭战士。”

“师傅,何谓天庭战士?”

十三郎前几天看过一本《上下十万年》,在他的记忆里那书上并没有记载这方面的内容,禁不住又好奇问了一句。

“天有难,擎天一柱,地有灾,移山填海,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嘘气兮成白虹,方能称为天庭战士……”

刘大门禁见十三郎听得专注,继续说道:

“自巫妖大战后天帝,帝君战死后,昊天接位。那时三界十方处处危机四伏,佛、神、仙三派又貌合神离,玉帝深感一将难求,用人时时捉襟见肘。于是每年都选在灵山秀水间种下不少仙胞,差遣专人看护,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各派臣服,天庭大危机虽然已经解除,但玉帝对这些以精英模式培养的天子骄子还是格外器重。他们还没出世,就统一封了他们为天庭战士。每年当有仙胞出世,必派名师调教,不时提拔,委以重任……咳咳……”

十三郎起身替师傅筛了回茶……

“巨灵山这个仙胞,不但是众仙胞当中孕育时间最长的一批,也是最后一批。一千六百万年,啧啧,整个天庭也就一十八位,其实称他们为神胞更加恰当……我算算啊!……再过三年,巨灵山这个神胞就该出世了,你既做了这个看守吏,自当用心尽力,争取三年后能谋到一个好的去处……咳咳……”

“师傅,我记住了,您要多保重身体啊!”十三郎见师傅不时咳嗽,起身在师傅背上轻轻捶了起来。

“我身体没啥大毛病,十三郎,你这次去寒仙湖,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提醒你……咳咳……”

“师傅,您嗽得厉害,还是等会再说吧!”

“十三郎,你好好说说你师傅,药坊里配回来的药一概不吃,他自己在院子里种了些草药,一天倒是喝三大碗,这么瞎胡闹,这病能好得了吗?”

“你少打岔,十三郎……寒仙湖边上有间鹤寮,你要好生对待那些仙鹤……大雪封山的时候,多喂些玉米粒。”

“我记下了,师傅,我会善待那些仙鹤的。”

“那些仙鹤不是无主之鹤,它们是你祖师爷的心爱之物,你祖师爷看我精心照料那些仙鹤多年,才把‘莲花云’传授于为师的,可惜啊,你祖师爷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名讳……嫣儿,你去把那件龙鳞衣找出来,十三郎到寒仙湖用得着它……这龙鳞衣也是你祖师爷送的,寒暑不侵,有了它护身,冻不着你。”

“师傅!”

十三郎噗通一声跪下:“……徒儿怎能夺师傅之爱呢?您老还是留下龙鳞衣吧!我现在有银子了,我会带足御寒衣物的。”

“糊涂,朝觐镇风和日丽的,师傅穿它干嘛?宝物赠予有缘人,兴许这也是你祖师爷早就安排下的,你又何必推辞呢?”

十三郎师娘很快取来了那件鹅黄的龙鳞衣,刚一入眼,一道金光泛过,再细看跟普通长袍再无两样。

“十三郎,你知道你师傅的脾气,你不依他,他又会生闷气的,来,套上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

双目含泪的十三郎起身,脱下锦袍,穿上了那件龙鳞衣。

“太合身了,简直就是给十三郎量身定做的一般。”

师娘笑吟吟说道,刘大门禁咧着张大嘴呵呵乐个不停。

“多谢师傅、师娘……”

十三郎不想拂了师傅师娘的好意,就要跪下道谢,被师娘一把托住了。

“师傅、师娘,我说件奇事……”

十三郎说完自己二千多万变几百亿的神奇的奇事,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三张千万银票,放在桌子上,掀起龙鳞衣前摆,跪在地上,重重都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师娘,这么多年了,徒儿从没好好孝敬您们,这点心意请一定笑纳……”

“十三郎,这么大一笔银子……”

师娘拿起银票正要推辞,刘大门禁说道:“嫣儿,既是十三郎的一片孝心,那我们就收下吧!你不是老说我花销大吗?有了这笔银子,该替我买几方品相好点的鸡血石印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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