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在那!快帮忙护送陛下回房休息!”罗威纳实在无法压制住疯狂挣扎的威廉,他对呆在一旁的约瑟夫等人怒喝,希望他们能赶紧过来帮忙。约瑟夫等人因罗威纳的吼叫而吓了一跳,他们愣愣的面面相觑着,慢了好几拍才意识过来他们该做些什么,于是慌忙的上前帮罗威纳把威廉给压制住,在罗威纳的命令下,他们半强迫地带着威廉离开训练场。留在原地的罗威纳忧心忡忡的看着被带走的威廉仍不断使命挣脱束缚的背影,等到他们看不见身影后他才移转了视线,转而看向兰伟尔,他正看着威廉他们离开的方向。想到方才的事,罗威纳的内心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罗威纳虽不会像威廉一样情绪失控,但他的确还是受到冲击了,内心感到动摇,心中充斥着莫名的情感,他认不清这是生气还是失望或着是其他的心情,他发现自己现在根本不敢对上兰伟尔的视线。在半年前因为一件小事而得知有关星空种族兵器的存在,之后就接二连三遭遇麻烦事端,如今在自己的身边竟有名属于星空种族那宛如传说中的种族,若说不感到惊讶其实是骗人的,更何况那人还是朝夕相处的人?罗威纳踌躇了一会,感到十分的为难,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兰伟尔,他不经意的瞄了眼兰伟尔,后着已经收回视线而放向罗威纳身上,他注意到兰伟尔的神色间流露受伤的表情,这让罗威纳讶异的瞪大了眼。兰伟尔可是罗威纳他们的伙伴啊!罗威纳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同伴不是可以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更是能互相包容对方的过错吗?结果他们做了什么?他们竟然伤害了兰伟尔!
“幸福是什么呢?我不懂,我完全不明白,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吗?我到底是什么?”罗威纳从兰伟尔曾说过的话可以猜测他有着黑暗的过去。罗威纳想起三年前兰伟尔刚加入皇家骑士队时所发生的事,那时的他曾困窘的问罗威纳什么是幸福,他不明白很多很多对罗威纳他们来说理所当然的道理,他的内心充满着负面的情感,他感到痛苦、感到绝望,内心伤痕累累,大声恸哭着,心中呐喊着他想得到救赎!兰伟尔常问他们“我到底是什么?”而不是“我是谁?”,感觉上他不曾把自己当人看待而只是个物品似的。后来那件事完美的解决了,兰伟尔似乎也走出了阴影,虽然那不为人知的过去仍深埋在他的心底并未完全根除,不过他不再露出悲伤的表情,他开始享受着幸福的生活。这一切都是罗威纳他们的努力,可是如今他们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来?明明是他们把兰伟尔拉离了地狱重见光明,结果却又是他们把他硬生生给推进了深渊中,他们竟让他再度露出痛苦不已的表情?
罗威纳面对兰伟尔伸出手作势要拉他起来,后着竟讶异的睁大了眼,罗威纳不禁又在心中谴责起自己,刚刚他们的反应都已经深深伤害到兰伟尔了。兰伟尔见威廉气得想把自己碎尸万段的样子但罗威纳却一副心平气合的模样,这样的反差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罗威纳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罗威纳愧疚的不敢和兰伟尔的眼神交会,没有得到回应的手不知道该是收回去还是继续等?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想要收回手的欲望跟不可抛下他不管的责任感在心中互相拉扯着,导致罗威纳现在进退不得的窘境。最后兰伟尔给足了罗威纳面子握住他的手,罗威纳松了一口气并把兰伟尔拉了起来。“我们回去谈谈吧……”罗威纳依然闪躲着兰伟尔的目光呐呐的说。
“恩……”兰伟尔点了点头跟在罗威纳后头回到宫殿里。回到位于四楼房间的期间,罗威纳和兰伟尔都未开口讲一句话,他们俩之间飘荡着尴尬的气氛。罗威纳直到回到四楼后才想起兰伟尔的房间因为和苏雯的战斗而毁得不成样,两人在房门前看着已经不能住的房间。罗威纳偷看了眼站在后头的兰伟尔,后着低垂着脸而看不清他此刻是何表情,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看来只好自己行动,罗威纳忍不住叹息道:“……我去拿其他房间的钥匙,在这等我。”兰伟尔轻轻的点了点头,目送罗威纳离开后踏进房内,他坐在床铺上出神的想着事情。不知为什么,兰伟尔的内心极度的不安,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已经快要淡忘的孤独感张牙舞爪的朝他直冲而来,威廉那双被背叛的双眼烙印在脑中,挥之不去。
“安息吧……我的同类。”
“很痛苦吧!很难受吧!是不是心如刀割?是不是恶梦连连?是不是内心感到撕裂般的痛?是不是已经痛苦到哭不出来了呢?是不是……很想死呢?”
“要是我争气一点比哥哥早点出生,哥哥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你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根本不需要烦恼这种无聊的问题。”
“太好了,哥哥没有受伤。”
“为了唯一的归宿我将会不择手段!”一连串深埋已久的记忆排山倒海的涌现而出,兰伟尔抓住心脏的位置,痛苦得停不住喘息,他忽然感到很想吐,当时的绝望、无奈、疼痛还有想死的欲望鲜明的再度重现,仿佛自己再度经历了一次当时的苦难。最近发生的事让深瞒在心底的伤痕被丑陋的挖掘而出,刻意遗忘的往事被残忍的硬扯而出,兰伟尔低低的发出凄厉的悲鸣声,他还记得宛如侵泡过血池般的黏稠的身体。兰伟尔跪坐在地上,他蜷曲着身体,肚子一阵翻搅,他捂住嘴干呕的咳了好几声。
“兰伟尔……”金属坠地的声响模模糊糊的传来。兰伟尔抬起模糊的视野,罗威纳讶异的神情不知为何特别清楚,但也感觉上特别遥远。罗威纳冲上前去扶住兰伟尔,他一面扶兰伟尔坐在床上一面关心的询问:“兰伟尔,你没事吧?是不是刚刚打斗的时候受伤了?”
罗威纳边问边想在兰伟尔身上找出伤口。兰伟尔阻止罗威纳的动作,罗威纳丢以困惑的视线,兰伟尔假装镇定,不以为然的说:“没什么……可能是刚刚才吃饱就经历了一场高空落地的惊险体验。”罗威纳一脸的不信,但也找不到什么伤口,最后也就勉强相信兰伟尔的说词。
“明天我会请人来修你的房间,过几天就可以回去住了……”罗威纳带着兰伟尔来到位于四楼其中一间的空房内。兰伟尔坐在床尾上,已经恢复往常的神态,在环视一圈客房后做出感想:“每间房内的摆设都大同小异,还真偷懒。”
“额……不是这个问题吧!”罗威纳反射性的反驳,等到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后不禁尴尬的移开了脸庞。两人双双陷入漫长的沉默。
兰伟尔歪了歪头,凝视着罗威纳略为僵硬的脸庞,像是终于察觉到什么似的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很慎重的站起身来,认真异常的说:“给你添麻烦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内疚……”
“后面那句是多余的!拜托请放在心上好嘛!”罗威纳话才一说完就“啊”了一声闭上了嘴。跟兰伟尔相处久了已经变成反射动作,罗威纳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欲哭无泪!
兰伟尔受到什么震撼似的瞪大了眼,喃喃的说:“额……?内疚怎么放在心上?把身体剖开来再把内疚放……可是内疚又不是有形的东西吧?要怎么放呢?”兰伟尔认真的歪头思索着。罗威纳只感到一阵无力。罗威纳叹了口气,至少兰伟尔恢复了正常,这让他感到很心安。兰伟尔停下喃喃自语的行为,一抬头就看见罗威纳放下心来的表情,嘴边扬起无法察觉的笑意。
“罗威纳。”兰伟尔叫了一声罗威纳后就不再接下口。罗威纳投以疑问的目光,兰伟尔沉默的注视着罗威纳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再度开口:“你很生气吗?生气我隐瞒你们这件事,或许就向威廉说得一样,要是我早点说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很多悲剧了。”罗威纳沉默的看着兰伟尔平静异常的脸色默默的思索着,接着他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方才内心的纠葛和不安灰飞云散,他在内心暗自下了个决定,决不轻易更改的决心。
罗威纳深深的看进兰伟尔的双眼里,语带平静的说:“你是我们的同伴,所以我相信,我深信你是有不得不隐瞒的原因……而且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讨论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兰伟尔回望着罗威纳,不发一语。
“兰伟尔是很善良的人,你是不会害我们的……对吧?”罗威纳相信兰伟尔这么做是为了他们着想的。
兰伟尔微微瞪大了眼睛说:“璐璐也这么跟我说过。”
“璐璐……?”听到不认识的人名,罗威纳困惑的反覆说。
兰伟尔陷入短暂的沉默后才回道:“算是被我抛弃的妹妹吧?”第一次听说兰伟尔有兄弟姐妹让罗威纳不免惊讶了下,这也让他接连想到几个问题,但见兰伟尔一副不情愿回答刚刚的问题就决定作罢,不再多问。话题又再度断掉,双方又再度陷入沉默。
罗威纳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赶紧找了个话题说:“为什么要对陛下说那句话呢?”那句惹陛下挥拳打兰伟尔的话,是一时冲动吗?
“我绝对不会收回这句话!”兰伟尔难得强硬的态度让罗威纳不禁愣了一愣,原以为只是一时的气话没想到这之中还有隐情吗?
“我很肯定我不是有意背叛威廉的信任……但是嘉诺德却是故意的,简直在伤口上洒盐。”第一次听到兰伟尔动了肝火,这让罗威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罗威纳的脑中忽然窜过可怕的结论让他犹豫了起来,他迟疑的看着兰伟尔,最后还是决定问出口:“……其实当天的事你还记得吧?”罗威纳指的是嘉诺德被杀害的那一天,唯一在场的兰伟尔声称自己不记得当时的事了。
兰伟尔沉默了下来,接着他一脸戏谑的问:“你想知道吗?”罗威纳犹豫了,罗威纳害怕再度得知更加冲击性的真相,因此他懦弱的选择沉默。兰伟尔像是看穿罗威纳的想法似的扬起戏谑的笑容。罗威纳别过视线故意不去看兰伟尔现在的表情,他的脑中现在一片混乱,兰伟尔会告诉他什么?难道是看到了凶手的长相?还是其实凶手是同类?不管怎么样,兰伟尔之所以要隐瞒的真相一定是个惊天动的的可怕事实。
罗威纳很刻意的硬是转了个话题,他打哈哈的问:“虽然陛下刚刚这么对你,但你应该不会很悔认识我们吧?”罗威纳想问的是兰伟尔应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讨厌他们吧?
兰伟尔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罗威纳,他似乎不追究罗威纳转移话题,他很干脆的把焦点换到这话题上来,兰伟尔想了一想说:“……会。”而且是意料外的回答。
“咦?可是你当时拼了命也要和我们在一起是为了什么?”罗威纳没有听到预期中的答案,罗威纳的音量不免大了起来。
兰伟尔认真的表情让罗威纳知道他没有说谎。兰伟尔沉静的说:“要是时间再从来,我依然会想尽办法和你们在一起,但是我的答案也是不会改变的。”
“这样子很矛盾。”
“罗威纳,身为伙伴、身为朋友、身为一家人,你会原谅他所犯下的一切过错吗?”兰伟尔忽然问出不明所以的问题。
罗威纳愣了一愣后明确的给了答案,经过刚刚的深思和对谈他早已知道该如何做了,因此他态度异常的坚定说:“那是当然的!宫殿是我们的家,而这个家是个避风港,当在外面失去你所立足的地方时这里是唯一你的归处,你随时都可以回来,不管是这个家还是我们都会永远欢迎着你!”
“……所以我不管犯下什么过错,你都会原谅我?要是有一天我背叛了大家,你还会再度接受我吗?”罗威纳不明白兰伟尔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也不想去知道,他内心有股不好的预感,兰伟尔的话感觉像是……罗威纳大力左右摇着脑袋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罗威纳抬起头来看着兰伟尔认真盯着自己的模样,他也很认真的思索起这个问题,但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是什么了,罗威纳带着坚定又强而有力的音量大声说:“会,不管兰伟尔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我都会接受那样的你,因为我以前说过,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所以要是真有那一天的到来,也是有兰伟尔自己的理由的。”因为曾经受到背叛,唯一的家人被陷害而死,从小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和村人们一夕间翻脸不认人把自己赶出了那温暖的家,他也在一天内失去了一切,所以,就是因为这样罗威纳不想要成为这样的人,罗威纳选择了相信。
“记住你说过的话。”
除了罗威纳跟兰伟尔外,其余人护送着威廉回到房里去。威廉已经冷静下来不再挣扎,任由约瑟夫他们把他带回位于五楼的专属房间。一进门,他就不发一语的默默走到窗边,他一脸的疲惫,眼神落寞的遥望着远方不知处。约瑟夫他们已经没有心力管自己的心情,现在比较要紧的是陛下,约瑟夫看了眼站在后头的伙伴们,转瞬间决定由自己来安慰威廉是较好的选择。“这里还是交给我比较好吧?你们就先回去。”约瑟夫小声的对同伴征求意见。
“嗯?可是我也想帮忙安慰陛下!”苏泊温闻言不满的反驳。约瑟夫和奈维尔沉默下来,看似在想什么似的脸上一阵无奈,最后两人一口同声的说:“……不、不必了,我已经预见由你来的可怕后果。”
“什么意思嘛!”苏泊温气呼呼的质问道。奈维尔干笑了几声和约瑟夫对望了眼后硬拉着苏泊温离开,约瑟夫还可以隐约听到走廊上传来奥罗抱怨声。
约瑟夫转了转视线移到威尔曼身上,一阵无语。“……替我跟队长报告一下。”约瑟夫终于挤出一句话来。沉默,威尔曼默默的走出了房间。约瑟夫转身偷瞧了眼威廉,他依然透过窗户望着远处陷入沉思。约瑟夫踌躇了下,约瑟夫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威廉转头面向约瑟夫,后着在看见他的面色不禁感到心惊起来。威廉忽然戏虐一笑问:“你觉得呢?你觉得我没事吗?”
约瑟夫感到退缩,他呐呐的回答:“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可以体谅兰伟尔的隐瞒,我刚刚的确是失控,因为实在太过惊讶了,无法想像到不知所措,我愿意为这件事道歉……可是他竟然如此污辱父王!?当年可是父王不顾我们反对收养了他!还对他宠爱有加,所以我才无法原谅……他这么做根本是辜负了父王也让我好不容易的下的决心都白费了!我明明想要保护你们,可是现在我没办法去保护一个侮辱我父王的人!”
约瑟夫也感同身受,兰伟尔说的那句话实在很不恰当,认真死板的他也十分认同威廉说的话,并开始在心里叫骂起兰伟尔的不是。
“我无法原谅他,我无法再信任他了……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父王才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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