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央一整夜都没有睡，一直在想着母亲去世一事，她很想相信云老夫人的话，可是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让她亲自去探查。
整整纠结了一夜，她也没想到答案。
“小姐啊，等下姑爷见着你这副样子，会心疼死的。”云宛央一夜没睡，水秀也跟着陪了一夜，待天亮之后方才为云宛央洗漱打扮，可重重的黑眼圈挂在眼前，想忽略都难。
云宛央也不想这样，可谁让她的性格这样，只要心里装着事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这几日后宫不太平，九郎的事情也多，咱们屋里的事儿尽量别让他知道，省着让他分心。”
水秀乖巧地点头。
如今的朝局变化莫测，她虽然是个小丫鬟，可是听着大家背后里偷偷议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消息。自然是知道，现在是非常之时，万事还是谨慎好一点。
“少夫人”小丫鬟在门外唤了一声，“门房传话，硕亲王府的宁远郡主前来拜会。”
正在吃早饭的云宛央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与水秀对望了一眼，水秀也是一脸迷茫的神色。
“宁远郡主最近的身子都不太好，今儿个怎么突然就亲自拜访了，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云宛央觉得大有可能，急忙让小丫鬟将人请过来。水秀见状，又招呼了其他的小丫鬟将桌面收拾干净，赶紧布置了茶点，待霍灵珊前脚一进门，热气腾腾的汤羹就端了上来，“郡主，您这么早就来了，想必还没用过早饭吧，这是我家小姐特意吩咐准备的甜汤。”
霍灵珊很早就起来了，简单地吃了一些就出门，现在看见碗里的甜汤还真是有了点食欲。瞟了一眼捂嘴偷笑的云宛央，又用手指戳了戳水秀的额头，笑道：“你们小姐倒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竟然有你这么体贴的好丫鬟。我瞧着这甜汤啊就是你为我准备的，跟那个丫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水秀被戳破了谎话，也不觉得臊得慌，反倒是哈哈地笑了起来，扶着霍灵珊稳稳地坐了下来，笑道：“我家小姐当真是日日念叨着您，可惜啊，最近孟园事多，所以我家小姐才一直没去看您。”
霍灵珊喝了一口甜汤，顿时闭上了双眼，一脸享受的表情，再睁开眼时，看向云宛央娇嫃地说道：“你瞧瞧你家水秀，怎么就那么体贴人呢，以后可得给她配个好人家，不然，我都不乐意。”
正在摆水果的水秀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羞得满脸通红，“郡主……您……怎么好端端的就提起这事，配什么人家啊……我……”
水秀一着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索性一跺脚跑了出去。屋里其他的小丫鬟见状都捂嘴偷笑，却也都退了出去。
霍灵珊开心地笑着，见大家都退了出去，这才细细地打量起云宛央，瞧着她的黑眼圈，叹了一口气，“你家好端端的怎么还有不眠之夜啊？”
云宛央本来想好的说词，被她这么一闹，全都忘了，只顾着傻乐，“瞧着你今儿个这一套一套的说词，看来你的婚事是有着落了？”
霍灵珊抿着嘴乐，贼兮兮地笑道：“你家孟九卿没跟你说吗？是贵妃娘娘开口帮忙，说是寻个威远侯家的错处，就由她做主，将婚事退掉。”
云宛央摇了摇头，最近孟家的事多，孟九卿还真没机会同她好好说说话。也就昨晚在马车上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可聊的还都是她母亲的事情。关于现在的朝局和硕亲王府的事情，一直也没有机会详谈。
云宛央坐在八仙桌旁，打量着霍灵珊，瞧着她的气色当真是好多了，心里也跟着高兴，好像昨天的那些个不痛快都烟消云散了似的。
“快跟我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现在见着九郎一面都难，更别提是说话聊天了。”
霍灵珊喝了两口甜汤，便将安德海传圣旨和霍启轩入宫谢恩种种都详细地说了一遍，听得云宛央一会儿叹息一会儿高兴。
“孟贵妃想与侯爷联姻，这也是好事啊。我听九郎提起过三公主，不仅长得标致，性情也好。”云宛央是当真觉得这是门好亲事，若是亲事能成，她与霍灵珊之间也算是有了姻亲的关系。
霍灵珊苦笑，“哥哥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只是……”她认真地看着云宛央，“你可知十三娘？”
云宛央眨巴眨巴眼睛，诚实地点了点头，“知道，是孟九卿的属下，曾随我们一起去的朔州。怎么了？”
霍灵珊原本想探查一番，但见云宛央将话说的这么坦荡，她也不好掖着藏着，于是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和东岳说的消息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云宛央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侯爷喜欢十三娘？”
这也太惊悚了吧！
且不说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单单是这两个人的性格，就足以见面打上三百回合。
“灵珊，你确定是侯爷喜欢十三娘，而不是侯爷喜欢喝十三娘打架？”
霍灵珊被问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作势要敲云宛央的头，“你是不是傻啊，男女之情跟打架有什么关系？我哥原以为十三娘是青楼中的红娘，没成想，她手上有一种药，每一个曾经以为自己和她欢好的男子都是中了迷药。这个张智也是因此而栽的跟头，被十三娘下了几次迷药，就对人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果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云宛央对这些事还真是不了解，她对十三娘的所有认知都知道孟楼中的杀手，孟九卿培养的死士。至于接客……
云宛央思考了片刻，再次抬眼看向霍灵珊时，眼里多了一丝探究，“那你这次找我是意欲为何？是想打探十三娘有没有资格入门还是想让他们彼此断了瓜葛？”
云宛央问得太过直白，说得霍灵珊满脸通红，一时之间有些下不来台。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笑骂道：“不愧是当了孟九卿的夫人啊，说话都和他一般的毒舌了，也就是你们家孟九卿冲着你吧，这要是换了别人啊，早就收拾你了。”
云宛央不在意，自顾地吃水果，等着她想要的答案。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感情的事情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如果霍启轩对十三娘有情，就算是硕亲王不同意，也奈何不了。毕竟，十三娘是青楼出来的没错，可她不是逃犯，出身低贱但是不犯王法啊。
霍灵珊将剩下的甜汤都喝了个干净，脸上的闲适的笑容也渐渐地褪去了，“宛央，如果换做从前，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哥哥对那种身份的女人有想法，甚至在我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是找人除掉十三娘以免后患。可是现在不同了，在我经历过季闲之后，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我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爱一个人是多么的辛苦，更知道爱一个人是多么幸福。哪怕他是通缉犯，哪怕他差点害惨了硕亲王府，哪怕……哪怕我明知他利用了我，可我依旧爱他……这一辈子，如果不是嫁给他，那我嫁给谁都无所谓，甚至……甚至我更想去出家，更想跟在哥哥的身边征战沙场，为国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云宛央看着泪流满面的霍灵珊，整个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她拿出绢帕不停地为她擦拭着眼泪，擦到后来，干脆坐到她身边，将她搂到自己的怀里。
她理解，她什么都理解。
正如她当初想法设法想要杀了季闲报仇一样，霍灵珊也是在用生命爱着这个男人。她正是知道如此，所以当初才会那般纠结这段友情。她爱孟九卿，但她也不想因为一个男人离开这个最好的姐妹。
霍灵珊突然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整个人都像是轻松了，她反手抱住云宛央，“宛央，对不起……我还是很自私地爱着他。我知道你们都想杀了他报仇，可我就是想让他活着，哪怕我死了，我也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霍灵珊越说越激动，整个人也因为哭啼而颤抖不已。
门外候着的两个丫鬟探头探脑看了一会儿，见云宛央没有召唤，便又退了出去。
“灵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将它藏在心里了。因为这段感情，你的心里和身体都受尽了磨难，我虽然恨他，可我更担心你。”云宛央抚摸着霍灵珊的头，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感情的事就是这么神奇。当初我誓死都不愿意嫁给九郎，可谁知一觉醒来，我就像是变了一个认识的，此生非他不爱非他不嫁。甚至在想起过去种种胡闹的事情时，都在暗暗地感叹，幸好九郎对我众多包容，不然这辈子我都将在悔恨中度过这一生。”
“所以，我能理解你的爱，也不会再因为你的这段感情而跟你生分了。灵珊，这个世道原本就不太平，我们为什么不能活得更洒脱一些、更快乐一些呢？”
霍灵珊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云宛央，不停地点头，“是啊，只要是遇见了对的人、爱的人，管她是什么身份呢。爱的是这个人，又不是她的身份。”
云宛央被她孩子气的表情逗得莞尔一笑。
一场感情的变故，让一个从不懂世间疾苦的郡主对人生产生了如此的感悟，可见‘情’之一字，是多么的熬人。
“那你哥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云宛央害怕再聊季闲，霍灵珊会控制不住情绪，索性将话题转开，“三公主的毕竟是公主，她应该不会同意侯爷随意纳妾吧？”
这一点霍灵珊也是考虑到了。
待他们成亲之后，霍启轩就是驸马的身份了，纳妾倒是可以，可是纳一个青楼出来的女人，怕是会被闹到皇上那里。
“我哥说事情总是要一步一步的解决，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打探十三娘的为人，另外，也想拜托你探一探十三娘的心意，若是他们两个情投意合，那就想办法撮合。若是只我哥哥单相思……那我还是趁早让他断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好，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待有了消息之后，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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