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车

无聊之中王托福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过了，手机里还有几条张小晓发过来的消息，而发消息的时间是一点过的样子。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几句习惯性的问候。

王托福再度露出了沉思，张小晓是么多年来他唯一的一个让他真正动心的女孩，他喜欢她的善良、上进、还有那双永远都是那么迷人的眼睛，只是未来茫茫，却不知两人的未来会怎样。

虽然两人之间都相互许下了承诺，只是在如今这个霓虹璀璨的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而距离与时间便会是这一切的催化剂。

他没有回张小晓的信息，他怕张小晓看到他的信息之后会一夜陪伴着他，毕竟她还要复习，还要准备考试。

王托福将手机收起，又拿起了自己的水杯朝着车厢的一头走去，那里有专门供乘客接热水的地方，只是在自己的前面已经先有人站在了那里。

夜深人静之时，大家即便是有什么动作都会下意识地保持着安静，也很少有人在车厢里走动，而那人独自站在车厢的一头，想来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从夜里惊醒的旅客。

由于车内地方比较窄，王托福来到对方身后也只有先排队等对方接完离开后他再上前。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他只听到水声，面前的人却始终一动不动。

因为之前那个奇怪的梦境让王托福的思绪还有那么一丝混乱，此时有些口干舌燥的他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不大耐烦，于是他这才侧身朝着那人的面前看去。

却见那人面前空无一物，可是他的手却一直放在热水口开关的位置不曾拿开，热水正顺着水箱不断地滴落在了地上，而这个时候王托福才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早已经淌了一地的热水。

“你…”

王托福一怔，却见那人还是一动不动站在他的前面，他这才伸手便朝着对方的手臂拍去想要提醒一下。

可是当他的手刚碰到那人的身体之时，却像是突然一下子碰到了冰块上一般，一股寒意瞬间自指尖传来，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一变，伸出的右手也迅速本能地缩了回来。

火车行驶在铁轨之上的响动声依旧，一阵夜晚的凉风正拖过车身一侧的窗户直朝着王托福的后背刮来，一丝凉意也瞬间出现在了他的后背，然后迅速蔓延到了他的浑身上下。

很快，在王托福的耳边，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在开始渐渐地变弱了下去，唯有那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依旧回荡在眼前狭小的空间里。

王托福默不做语，只是他的左手正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水杯，虽然此时的他依旧口干舌燥，但心中却早已经没有了一丝喝水的欲望。

无声之中，那人依旧背对着身后的王托福一动不动，也没有因为王托福而出现任何的反应，而此时的王托福喉咙终于蠕动了几下，然后默默转身，重新穿过了车厢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甚至小心得连脚步声都彻底被他掩盖了下去，当他再度回到自己座位旁边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再度回头朝着那车厢尽头看去，却发现那道身影依旧站那里。

只是不同于之前，此时对方并没有再背对着他，而是在不知何时已经朝着他转过了身来。

那凌乱的长发就像是被水打湿了一般贴在了他的脸上，而且还有一道道水迹自其发丝之间顺着脸庞滑落，虽然被头发遮住了脸庞，但透过那发丝之间的空隙依然能够看到那双苍白的瞳孔，还有那正蠕动着一丝弧度的嘴唇。

他死死地盯着王托福，那种诡异的笑容让人不安。

突地车厢外又传来了一阵鸣笛，心跳越来越快的王托福终于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同时他也开始感受到了那渐渐开始弥漫在自己周围的血腥味道！

如果说换了一个人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必然已经神经崩溃，可是王托福却只是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在胸脯起伏之间他依然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

因为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而且这也并不是他的第一次，但每一次都能给他带来一种源自心灵的疲惫。

他低下了头，开始用双手握住自己手中的水杯，同时很紧紧地咬着牙齿，他从来没有给别人说过，因为就算他如何解释，别人也只会把他当作一场笑话，可他自己却是十分明白，这个世界上那东西确实存在。

而且更让他不解的是，似乎每一次只有自己能够发现他们的存在，所以他便会经常与他们遇上。

在原地伫立了少许，当王托福再度抬起头睁开双眼之时，车厢的那一头却早已经空无一物，那东西也再一次消失了踪迹。

当那东西消失之后，王托福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无力地坐回了到自己的座位之上，但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伸出了颤抖的右手朝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绳抓去，而后小心将那贴身的银锁扯了出来，然后紧紧地捏在了手中。

沉默了很久，他这才开始将目光缓缓落在了手中的小锁之上，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身边的人总是说自己这条命是大家伙从阎王爷那里夺回来，为了让自己不再被阎王爷抓去，所以才会用这个长生锁把自己的命锁上。

于是这个长生锁便被他从小戴到大，始终贴身带着，但梦魇却始终不曾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车厢里面开始响起了一些断断续续的梦呓之声，也有人再度从梦中醒来开始窃窃私语，一切似乎又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王托福放下了手中的小锁，心绪复杂的他开始将目光朝着窗外看去，多少次与那些东西相遇，从之前的恐惧、逃避到现在的平静，他的内心也在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蜕变。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够习惯这样的生活，相反在他内心深处却开始变越来越抗拒，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文化熏陶的年轻人，无奈他所接触的世界却又在不断颠覆着自己的认知。

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一个人躲到了漆黑的小房间里面三天三夜未曾出门的事情，那时候不管村子里面的长辈们如何劝说，如何去哄他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从村外边的一个小寺庙里面请来了一位老僧为他祈福之后，他的生活才迎来了短暂的光明。

不过后来当那些东西再度找上他的时候，他便再也无法继续逃避，他也曾自己偷偷去过那个寺庙，可据说里面那位老僧在从村子回去不久之后便圆寂了，于是一切便再次回到了原点。

这一夜，王托福没有再入睡，这一整晚他都在静静地看着窗外，直到第二天远处天空的那丝鱼白慢慢出现，他也终于迎来了第二天的日出。

车上醒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车厢也再度开始变得嘈杂了起来，王托福也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在车上吃了点东西，到中午的时候车窗外的建筑也终于渐渐多了起来，周围出现了和蓉城不一样的景色，期待中的宜城，终于在他的眼前露出了轮廓。

当火车驶入宜城站之后在刺耳的鸣笛声中很快便停了下来，大家伙儿都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开始下车，有些疲惫的王托福也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快速从座椅上面取下了自己的行李箱开始准备离开。

当他起身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再度回头看了一眼那车厢的另外一头，只是那里依旧空空如也。

自他记事开始，他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几乎都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在朗朗百日之中却从来未曾看到过，想来以前听的老一辈人们说的那些故事也并非全是胡编乱造。

当天亮了，人气多了心中无畏，那些阴暗的东西也会自动躲起来。

但还有一种说法，但凡脏东西出现的地方，那么他的身前一定在那里发生过一段故事，而那车厢的一头又曾经发生过一段怎样的故事呢，这一切恐怕早已经无人再会知道。

也许今晚他还会出现，只是再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了...

王托福下了火车，跟着许多同行的人们走到了火车西站的出站口，刚一出站，就听到了许多吆喝声，很多自己拉生意的私家客车司机早就在外面等着了。

这才刚出了车站，不少人就围了上来，不过王托福倒是没有做过多的理会，因为对于自己的行程他早就做好了规划。

越过三三两两的人群，他很快便沿着出站口外一条挤满了各种摊贩和各种私人面包车的街道走了下去，准备径直前往自己落脚的地方，可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了一阵连连的感叹声。

“哎呀呀呀，年轻人年轻人！”

王托福眉头一皱，听那声音似乎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当他转头看去时，这才发现这道路一旁的角落里，一个看上去有些邋遢的老头正抬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