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棠冲了过去，看他们把他抬上了救护车。
她随即跟了上去，医生皱着眉头看她，沈虞棠慌忙解释：“我是他的妻子，我是病人家属。”
医生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江旧走上前，“她的确是他的妻子。”
“快去吧。”
江旧拍拍沈虞棠的肩膀轻轻地说，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沈虞棠慌忙点点头。
林家阳站在原地，看着所有人都是慌乱的，很多很多的人，但是他却找不到他要见的人。
恐慌。
将他整个人紧紧裹挟，他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他找不到那个女孩了。
他的公主，他的Sisi，他的天使。
和坏人呆在一起，在这里感知死亡一刻刻逼近的时候，她该多么害怕啊，林家阳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已经麻木了。
他感觉不到疼，面无表情地又扬起了手，下一秒就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握住。
“Jerome？”
苏析不敢相信地喊他的名字，不过是几天未见而已，他怎么瘦削得这么厉害，眼窝凹陷，脸色惨白。
林家阳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仰着脸看着他虚弱地笑得苏析，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他想给她一个微笑，让她不要害怕，但是自责和沉重根本不饿能让他牵起嘴角。他想出声问她有没有受伤，可是喉咙发紧，他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一个噩梦。
只能，伸手一把将她拽到怀里，紧紧地拥抱着，直到那熟悉的香味再次将他包裹，直到她的温暖让他感受到，还在人间。
“对不起……对不起……“
林家阳紧紧抱着她，眼睛紧闭，依旧没有克制住那滚烫的眼泪。
将近一米九的男孩，哭成了个孩子。
苏析轻轻地伸手，抚摸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安抚受到惊吓的猫咪，苏析说：“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有很多人保护我，我在这里，等你来接我回家。不管是一天还是两天还是很多很多天，你总要来的。
“对不起，我早该出现的……“
苏析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笑了笑，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心疼。“我很好，真的，你不要这样，我真的会自责。“
我会自责，因为自己，牵动这么多人的思绪，短短几天她就看到了生与死的界限，逐渐冰冷又僵硬的身体，那个痞气又善良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没有达成他的心愿。
那该多么遗憾。
她不要这么遗憾。
“Jerome，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我要成为你的妻子，生死无常，我要尽早完成我的心愿，站到你的身边，永远。
林家阳愣了好久，却在下一秒。
看到苏析身后，有无数火光冲向了天空，炸成了绚烂的烟花，那些漂亮的由中心一点四散开来的光束，将整个夜空都点燃了。
苏析在这片绚烂下，看着他，说：“我爱你。”
没有再犹豫，林家阳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已经准备了许久的戒指，迎着五彩斑斓的光，深情又哽咽。
“请你，嫁给我。”
“好。”
沈虞棠紧紧握着唐慕北的手。
他的脸，鼻梁上很深的一道伤口，在做清理的时候，沈虞棠都看到了可惜的表情在医生脸上一晃而过。
艺术品一样的脸，却蜿蜒了这样一道伤疤。
她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他的脸，却不敢轻易触碰。她怕一不小心，他就会消失一般，在她眼前，支离破碎。
“医生，他……”
沈虞棠扭头看着埋头取子弹的医生，手术刀划开创口的时候，沈虞棠好像听到了自己的皮肤被划开的声音，布帛被撕 裂的声音，沈虞棠捂住了耳朵，看向了别处。
眼泪克制不住地大把大把地坠落。
救护车在路上呼啸而过，感到医院的时候，子弹已经被全部取出来，沈虞棠失魂落魄地跳下车，看着已经等候多时的穿着白衣服的医生接下了余下的工作。
沈虞棠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只觉得浑身发软，冷汗涔涔地攀上了后背，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却还是没有坚持住跌坐在地上，眼前是模糊不清的只有黑白的花点在眼前旋转，眼睛能看到的东西都被碎片化，随即是一片黑暗。
她徒劳的伸出手，想要站起来。
天旋地转间，跌进了一个怀抱。
瘦削的，没有任何的踉跄，稳稳地抱着她。
张章拨开她散乱的挡住脸的头发，看沈虞棠双眼空洞地看这自己，整个人呆呆地像一个布娃娃一般，没有任何地表情。
“阿虞……对不起……“
张章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唐慕北救了他们所有人。
却做了最残忍的牺牲，她以为他会跟他们一起逃出去的。
可是他没有。
他替他们争取到了足够的宝贵的时间，让她可以把所有的人带到了安全领域，却没有来得及去回头救他。
沈虞棠摇摇头。
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沈虞棠捂着自己的喉咙，却感受不到一点的震动，张章抓住她的手。
”阿虞，不要说话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上帝不会这么残忍的对待一个好人的，阿虞！“
张章语无伦次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她慌乱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诡异地笑起来，和着满脸的泪水。
像是疯了一样。
沈虞棠觉得可笑，他这么一个善良的人，他为苦命的孩子建造了一座城堡，别人的托付在他看来是天大的事情，为了救更多人的人。
他放弃了一切。
甚至连她都放弃了。
就算是这样，上天依旧不肯放过他们，对吗？
“阿虞……”
“阿虞，你看看我啊，阿虞！”
张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模糊，忽远又忽近，耳鸣伴随着没来由的风声，像是飞机起飞时的巨大的轰鸣声。
将她彻底淹没了。
沈虞棠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张章看她，轻飘飘地追落到地上。
像是落叶在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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