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章提着打包回来的糕点轻轻地推门进来。
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昨天刚给阿虞买的新的限量版的大衣没有了，沈虞棠也没有了，张章把糕点放在桌子上，刚好碰上穿白衣服的护士来查房。
“那个，沈小姐去哪了？”
张章指着空无一人的床。
“你们走后，她说想要自己走一走，我说陪她去，但是她却不太想让人陪同……”
“所以，你让她自己走了？”
张章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虽然知道以阿虞的执拗，她们一定拿她没有办法，但是还是忍不住生气。
护士看她脸色阴沉，慌忙出声解释，“沈小姐说她就在前面公园里散散步晒晒太阳，我才……我这就去找！”
知道自己再解释也没用了，唐氏所属的医院，她却弄丢了总裁夫人，任谁求情都救不回来了。年轻的女孩放下病历本，慌忙间就要去找，张章叫住了她。
“她不在那里。”
停下了脚步，转身一脸的疑惑。
张章叹了一口气，“带我去唐慕北的病房。”
她对这里不甚熟悉，但是阿虞不一样，她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次院，很多次都是在顶级病房里调养身体，所以她一定知道唐慕北在哪里。
沈虞棠伸出手。
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鼻梁上那道疤已经结痂。完美无瑕的一张脸上，突然多了一条伤疤，还是在最明显的位置，沈虞棠的手指微微颤抖地碰了一下那个痂，很硬，像树皮。
能看出来照看他的人很细心。
他还是那样干净整洁得，躺在白色的被褥里，好似融为一体。
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
像是脆弱又易碎的瓷娃娃，白净的瓷面让沈虞棠看到了自己，是污浊的，是胆小的，是懦弱的。
“你终于来了……”
一个疲惫又苍老的声音在沈虞棠身后响起。
转身，看到了于汝南满脸欣慰地看着她，手里拿着一大捧新的花，花瓣上还有些许小水珠。
“您……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沈虞棠下意识地改口，伸手接过了花束，于汝南笑着摇摇头，“你不在这里，我也不在这里，那我的儿子，谁来照看啊？”
沈虞棠把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
“我这一段……”
“身体好点没有？”于汝南打断她的话，反倒是无意中为她解了围。“我听张章说你身体虚弱的很，前几天连床都下不了，告诉妈妈，是不是偷偷跑过来？嗯？”
沈虞棠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要让她说，她的身体早就没有了问题，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上心里，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北？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现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她好失败。
于汝南看她低着头沉默不语，轻轻走过去，拉着她在床头坐下。
伸出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里，于汝南拍拍她的手背，“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生而为人谁都是第一次，哪有不犯错误的？只是，你的心里，这里，有了重要的人……”于汝南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所以，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保护这份重要。”
“我是阿北的母亲，可是我老了，我保护不了他了。现在他躺在这里，无数的好医生好护士在他身边围着他打转，依旧没能将他唤醒，他也保护不了你了。那你们的孩子呢，我的孙子孙女，谁来保护他们呢？“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情深意切，不同以往的咄咄逼人，她在今天褪去了以往所有的傲气，整个人温柔又平静地坐在她面前，面上噙着微笑。又不像是微笑，只是这个表情是面对苦难最好的选择。
”妈妈，我明白了……“
沈虞棠吸吸鼻子，抬头看着她。
”我知道现在我该做什么了，谢谢您，点醒我。“
于汝南笑着摇摇头，”点醒你的可不是我一个老婆子能做到的。这些天来，你的朋友们，哪一个做的不比我这个老婆子多？你要感谢啊，就去谢谢他们，我只是为了我的阿北做了该做的事情。”
于汝南起身,”不要怨恨你的朋友苛刻，只不过是事到临头，躲无可躲的时候她们需要你。”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
沈虞棠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什么时候她也变得有些佝偻，当初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是被她挺直的脊背所吸引，才会让人觉得岁月没有打败她，而是成全了她。
“阿北，你听到了吗？”
沈虞棠笑着摸摸他的手，”我会站起来的，你也一定会醒过来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你和我，我们都要站起来，好吗?”
没有如期望中看到手指颤动，也没有像电影影片里那样猛然睁开眼睛，他一如既往地沉睡着，心态体征一切正常，沈虞棠知道，他这算是活着。
只要他活着就够了。
Lily转身，看着隐匿在树丛里的镜头，拉过身边的男人，“笑。”
本来还僵着脸的男人随即扯出一个巨大的微笑，灿烂且幸福，只是如果摘掉了墨镜，就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先生说，没必要的人就尽快处理了，不要让他亲自动手。“袁安笑着看着Lily，“你知道的，先生说的是谁。”
Lily笑了笑，”我说过了，我只要他活着。“
袁安拉过她的手，向前走去，看起来像是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只有Lily自己知道，这是钳制。
“告诉先生，那个人不会耽误他任何一件事情，不过是一个植物人一样的存在，死或不死有什么区别？”
袁安低头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女人已经开始对他笑了，虽然看起来仍然是很牵强，但是那的确是笑，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只要提起来那个人，她都会不可避免地微笑起来。
“只怕，那个男孩，现在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
袁安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他会不会恨你呢，如果他醒了？”
心猛地抽紧。
她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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