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
老付低声地说，吴晋睁开了眼睛。
抱起了身旁的那个盒子，起身，下了车。
一路颠簸，这么久了终于来到了这里，吴格生活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老付和大胖就对他爱答不理的，好像是他害死的吴格一样，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还是忍住了，一路沉默着走过来。
站在破烂不堪的街道上，吴晋有些怔住。
不止是他，老付和大胖都不由得吃了一惊，慌忙地向前跑过去，本来应该热闹非凡的街区现在一片死寂，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付踹开门，空无一人。
再往前看的时候才发现不是没有人，是没有活人，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躺在地上满脸的惊恐，围绕着他的蝇虫告知着他已死去多时。
这里是吴格带领他们讨生活的地方，不再干贩毒的违法勾当的时候他就办了工厂，让那些找不着工作的人可以有一个栖身之所。
挣的钱虽然比起之前少了很多，但是安定还让人欣慰。
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做的孽会不会拖累了好姑娘，一切看起来都已经步入了正轨。
“老付……“
大胖捡起地上破碎的纸包，里面的东西已经空了，但是地上散落的粉末还有没有被处理干净的地板，那个熟悉的味道，错不了。是他们经手了多年的东西，毒品。
“这些都是些失业的普通人，是不会干这么危险的事情。“
吴晋抱着盒子准备走过来，老付慌忙伸手阻拦他，他害怕他这样娇惯长大的人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会被吓到，吴晋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无视了他的阻拦。
“既然已经是普通人了，那就没什么负担了。“
吴晋说话一向没有人情味，大胖虽说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怒火，想要伸手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小子，却被老付一把拦下。
“你别拉我，我要替大哥好好教训教训他！“
大胖咆哮着，老付拽着他的胳膊看向吴晋，“继续说。“
吴晋点了点头，直到老付明白他的意思了，边上那个胖子一直智商都不在线他也没有过多理会。
“对方应该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只要随便找个罪名就能够定他们的罪，本来就是一些不会受到太多关注的人。“
老付皱着眉头，他的话不是很深奥，但是还是有些漏洞。
“你说的对方是谁？“
他一个连来都没有来过的人是怎么知道这边的情况，吴晋耸了耸肩，“这就要问你们了，你们的仇家是谁？“
他踏上这片不安定的地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吴格的身份，一定是个刀刃上舔血的人，这样的人跟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关系?
老付叹了一口气，“大哥生前脾气火爆，仇家数不胜数，但是那些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的，像这样冤枉好人的勾当是更加不会做的。“
干这一行的人心狠手辣是真的，但是讲道义也是真的。
如果不是因为讲义气，吴格也不会走到了现在，不杀女人不杀小孩，不会为难穷人，这样的人无形之中已经影响了很多人。
“听你们说的你们大哥好像成为了一个好人。“
吴晋眯着眼睛笑，“这么好的人死了是不是很可惜？”
老付定定地看着吴晋，“你当真不知道？”
吴晋收了小脸，脸色如常。
“知道什么？“
老付的嘴唇嗫嚅着，吴晋期待地看着他，最后他也只是像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放弃了挣扎。
“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大哥也不愿意让人说出来的。“
“他是我的家人？“
吴晋试探性地问，老付背对着他假装没有听到一样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那些尸首，吴晋转头看向大胖，后者触电一样收回了目光。
好像他这一句话，犯了什么禁忌。
又像是揭漏了一些不能被公布于世的事情。
“是吗？“
吴晋追问着，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四周一片死寂。
最后，老付叹了一口气，从外套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白烟袅袅升起的时候，吴晋看到了他的头发，黑色里也夹杂着些许的银色，看起来不算很大的年纪突然在一瞬间有了苍老的感觉。
老付无声地抽着烟，眯着眼睛开始回想这些年头。
他刚见到吴格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连自己的母语都不会说，见谁都是凶神恶煞的，恨不得拎起刀来跟人拼命，能活下来也全是因为他的那个不要命的狠劲。
他喜欢他骨子里的那种狠劲。
但是他不是，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别人会取笑他这一点，只有吴格会欣赏他的犹豫，还会乖乖叫他一声哥。
他是偷渡来讨生活的，错手杀了包工头，没有回头路。
阴差阳错地救了险些被打死的吴格，谁知道救下了一条地头蛇，他有了一个栖息地也开始有了一个名号。叫老付，他一直没说，他其实姓福。
时间久了，他开始发现吴格身上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在泥沼地里长大，带有厚重的泥土气息却没有被泥泞缠住脚步，他清楚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别人为了什么，他又为了什么。
起初是为了活着，单纯的活着。
后来活着是为了活出个人样。
最后有了牵挂，不是漂亮到让人欲罢不能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宏图大业，而是一个男孩，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过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生活。
不用提心吊胆的活着，可以躺在床上安稳地祷告。
那个男孩的名字叫吴晋，他们找很多年。
但现在他有些期望，还不如当时没有找到他。
如果没有找到他，吴格就没有牵挂。
没有牵挂就不会有软肋。
也就不会被那个老头抓到把柄，趁机要挟，也就不会丢了命。
连回家都是靠别人。
不然就成了飘荡在外的孤魂野鬼，没有根基。
没有家。
“你走吧。“
老付把烟头摁在地上捻灭了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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