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北推开了门。
有一刹那的恍惚。
在他时隔很多年之后终于见到了母亲的时候，那个午后的阳光刚好打在她的发梢，白色的窗台和白色的藤椅，还有她花白的头发，一切好像就是提前准备好，只为了等他到来一样顺其自然。
而今天，和之前一样。
于汝南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手里捧着一本书，鼻梁上夹着的带着链条的金丝眼镜是阿虞送给她的礼物，而她新作的卷发是和李妈一起出门的时候兴起的杰作。明明看起来，她已经适应了这里，并且和他们一样热爱着。
“你来啦……”
于汝南没有回头，但是突然多出来的那个倒影告诉她是谁走了过来，又久久停留在那里，不敢上前来。
他怕她。
而之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她做了不能饶恕的事情而感到失望，还是因为那些事情让他生气却碍于亲情的面子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她不能给他带来好运却只会让他为难。
原来她是一个这样的母亲。
“是……”
“已经恢复得这么好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能下床走路……”于汝南站起身，眼镜摘下来挂在脖子上，像一条别致的项链。“吃饭了吗？我去给你做……”
她神态自若，完全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唐慕北嗫嚅着不肯上前，于汝南从他身边走过去，没有说一句话，走进厨房的时候唐慕北看到从躺椅后面悄悄走出来一只猫，全身黑色的黄色的眼珠瞳孔是细细的一条线，在害怕。
他一向是不喜欢动物的，尤其是猫这种高傲的生物，以前阿虞养过一只流浪猫却因为喂它吃饭的时候被抓了一下，打疫苗的时候她痛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回到家里他就把那只猫扔得远远的。
阿虞找到它的时候，它卧在草丛里，只是挣扎了一下就死掉了。
那件事情让阿虞跟他闹了好多天的脾气，但是从那以后阿虞就再也没有把动物带到家里来，应该是不想再因为这些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她是喜欢的，他知道。
于汝南听到了猫叫的声音，忙快步跑了出来。
就看到唐慕北轻蹲在地上，轻轻地伸出手，想要去摸那只猫，小心翼翼的样子和平常的雷厉风行判若两人。于汝南轻轻笑了笑，走过去轻轻地把它拎起来，“团团，这是你哥哥。’
唐慕北看那个叫团团的猫窝在她的怀里，眼睛变成水汪汪的两颗珠子，她应该养了很久了，猫跟人培养感情需要的时间并不短。
“什么时候养了只猫在家，思糖会不会害怕？”
于汝南笑了笑，“那丫头才不会害怕，这就是她跟唐麟捡回来的，后腿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现在还没有痊愈。不过这两个孩子都是善良的，就是好事……”
她抬头看着唐慕北由衷地感叹：“阿北，你们教育得很好。”
在家里的这么多天和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在一起，是她感动最幸福的事情，唐麟像极了小时候的唐慕北。
“您也有功劳……”
唐慕北欲言又止，他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唐麟因为赌气所以故意说谎，但是他的孩子怎么会撒这么离谱的谎，他不相信。
但是他也不相信母亲真的会做出来那么荒唐的事情。
“阿北，想说什么就说，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性子。”‘
于汝南把猫放在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猫毛，小猫轻快地跑开，后腿跑起来果真有一些踉跄。
“阿虞流产了……今天早上……”
唐慕北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眼睛却不敢看于汝南的脸，盯着地板却感到头顶在着火。“医生说是因为……”
“你认为是我做的。”
于汝南走到一旁坐下，“看来你不是来家里吃饭的，那我也就不用做了。”
“你在每天吃得粥里放了什么？”
唐慕北抬头看她，于汝南平静地看着他，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你认为是什么？“
答案就在嘴边，但是唐慕北却说不出来。
“先生，你不要这样……“不知道什么冲进来的女孩哭着对唐慕北说，本来还气定神闲的于汝南突然慌了阵脚，指着她大声地呵斥：”闭嘴！“
直觉告诉唐慕北有些他不知道的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开一切的钥匙。
“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唐慕北抓着她的胳膊，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
于汝南看到她张嘴，秘密马上就要被揭开面纱，不可以！阿北不能知道这些事情，他不能在承受仇恨了。
没有再犹豫，于汝南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子一下砸在了那个女孩的后脑勺，那个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她说话的那个女孩，哭着求着她让她说出来一切的女孩。
对不起，孩子，我必须这样做。
“有人……“
话还没有说完，就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那女孩眼睛眨了眨，就瘫软在地上，地上是一地的碎片。
碎片上还有鲜血。
于汝南的手上也开始有血液渗出来。
“你……”
唐慕北伸手，脉搏微弱，但还好她还活着。
”她知道的太多了。“
于汝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的内疚或者怜悯，唐慕北突然觉得她好陌生，又有些熟悉，和刚开始她想尽办法想要拆散他和阿虞一样的不择手段。
她究竟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还是经过了伪装，他有些难以分辨，难以分辨究竟她什么时候才是在伪装。
是微笑着说希望他和阿虞能够好好的时候。
还是抱着阿虞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让她尽情哭泣的那个时候。
他不知道。
于汝南走近他，伸手去抚摸他的脸。
“阿北，不要害怕，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唐慕北一把甩开她的手，”我不需要，阿虞也不需要，我们的孩子也不需要。“
“原来是这样，”于汝南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你们不需要我，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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