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六十八 黑夜

第69章 章六十八 黑夜

张月初与宋煌对峙了约莫半刻，最后张月初先行而动，保持先前的策略，进攻为主。而有了之前厮杀的经验，面对少年的来势汹汹，宋煌放弃了先前与张月初贴身搏杀的方式，选择尽量与张月初拉开距离。

宋煌心中明白，少年手中的宝刀虽然气势惊人，但刀终究是刀，虽然锋利，却只能直来直往。而自己只要不被这宝刀砍中身体，少年只依靠刀上附着的气势很难破开自己身上用来护体的气机。徐定舟那种只依靠武器上附着的气机便可对敌人造成重创的古怪功法，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武夫高手都很难做到。但自己的软剑手中则有所不同，只要自己愿意，两柄软剑便能弯曲成任意的弧度，朝着少年的要害而去。虽然宋煌自己也并非擅长以气破气，但自己毕竟是个真真正正的一品人境宗师。对方虽然气机雄厚，但境界终究只有二品，自己的境界优势明摆在这边。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只依靠软剑的剑锋，宋煌也自信自己可以从少年的身上刺穿出裂痕。

于是宋煌故意向后撤去，让蜃气楼劈空的同时，双手软剑尽出，如同两条捕食的毒蛇，疯狂向张月初的两侧腰腹钻去。张月初无奈只好后撤躲避，换做寻常与人厮杀，他最擅长的破局之策便是与对方以伤换伤，以命换命。是人多半都会有所牵挂，有牵挂自然而然便会惜命。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张月初凭借这种悍不畏死的搏杀态度往往能一定程度上地获得优势。

除了长安城外军营里，那个看起来脑子不机灵的红发少年。

但此时此刻张月初面对宋煌，却不敢故技重施。李敬熊和徐定舟的遭遇告诉他，宋煌这两柄奇怪的软剑上，多半也沾有同样的毒药。

贸然进攻凶险万分，而对方的境界明显高于自己，只依靠气机也很难对对方造成实质的伤害。

无解之局。

张月初看了看手中被余晖照射而泛起异样光泽，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难道自己今日真要折戟于此吗？

这把宝刀原本的主人——那个曾经是少年天骄的白发老道身影，突然在这一刻浮现在了张月初的脑海之中。

张月初似乎想起了一些事，他自言自语道：“楚爷爷，帮月初一把。”随后他便握着蜃气楼，再次朝着宋煌冲杀而去。

宋煌看着少年有些愚蠢的行迹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但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便顿时凝固。

张月初竟然在宋煌的眼皮底下，忽然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张月初！

宋煌难以置信，作为一宗之主，几十年来他见识过无数神奇的招式绝学。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今日的景象。

但两道身影确确实实正朝着自己冲杀而来，宋煌哪怕一万个不相信，此时也只能无奈相信。

两个张月初一左一右，两侧夹击宋煌，而进攻的招式动作却完全不同。宋煌无法判断，无奈只好暂时双手同时持剑格挡。而当两柄蜃气楼与两柄短剑各自碰撞时，宋煌发现自己的左手刹那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这突然起来的巨大压力差点使得左手的软剑脱手落地；而自己右手却毫无感觉，随后右侧张月初的人影随风消散。

宋煌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少年并非真的一分为二，其中一道身影只不过是利用某种功法招式制造出来的幻象、障眼法，并非真实存在。但哪怕宋煌已经了解了眼前状况，但是少年的两道身影毫无二致，自己根本无法用肉眼分辨真假。

张月初的攻势还在继续，他根本不给宋煌寻找对策的时间。而他的每一次进攻前奏都会在刹那间分成两人使用不同的招式与技法，朝着宋煌猛攻而去。

宋煌手中的软剑苦苦支撑，虽然张月初真实的攻势只有一侧，但是蜃气楼上层层叠叠的沧海之势此时早已趋近圆满，刀锋与软剑的每一次撞击都使宋煌有些力不从心。

张月初身后的郑白羽与倒于地上而无法控制身体的李敬熊与徐定舟也没有料到，仅仅过了不到半炷香，张月初与宋煌两人的优劣处境竟然进行了一次对换。

以叠浪为武道核心的张月初最擅长的便是持久之战，而宋煌眼见自己越发劣势，心中也自然焦急焦急万分。

就在此时，宋煌的眼睛无意中瞥见了落日的余晖，随后他又想到了张月初这诡异的功法说穿了只不过是障眼法，心中急中生智，连忙看向张月初的脚下。

果然！只有少年的本体下有拉长的影子，那道不知道如何创造出来的幻象脚下空空如也。

宋煌知道自己猜对了，那阴翳的眼睛中顿时浮现出滔天的杀意。但他未做出任何的调整应对，等待着机会试图将张月初一举击杀，他知道一个人优势越大之时，便最容易放松警惕。

而张月初并不知道宋煌看穿了蜃气楼的秘密，依旧进攻如常。

就这样，两人又刀光剑影地交手了几个回合，就当张月初见宋煌气力逐渐不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之时。宋煌突然发难，右手软剑格挡同时，另一侧的软剑直接无视了幻象，朝着张月初的本体弯曲刺去。张月初大惊，赶忙再次后撤拉开距离。

局势瞬息万变，两人又再次进入对峙状态。

张月初看着眼前此时已按捺不住笑容的宋煌，压力倍增。

老东西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但张月初并未就此放弃，他挥了挥右手，下一刻竟将手上的蜃气楼直接丢向宋煌。

蜃气楼飞速前进，刀身伴随着沧海之势，如同一道巨浪朝着宋煌拍去。而蜃气楼凌空前行之时，张月初本人也同时而动，他拔出腰间许久未曾用过的愚公，如同洪水猛兽，与蜃气楼一起朝着宋煌跳跃劈去。

看着张月初竟然放弃了原先气势惊人的宝刀，宋煌心中暗笑。果然少年还是少年，终究还是太嫩了，在如此关键时刻竟然走了这样一道昏棋。

宋煌先是侧身躲开了飞来的蜃气楼，随后立即双剑格挡住张月初进攻的同时，腋下突然又有两柄软剑破袍而出，两柄一直缚于宋煌身上的软剑，终于在最为关键之时突然发难，朝着张月初胸前直咬而去。

张月初根本没有预料到对方身上竟然还藏着杀手锏，而此刻浮于空中的他根本来不及应对这突如其来仿佛游龙般的两柄软剑，两柄软剑就这样穿破了他的胸膛。

看着对方败局已定，宋煌忍不住地大笑。

可就在下一刻，宋煌脸上顿时凝固：因为那个明明被自己软剑刺中的少年，在刹那之间居然变成了一滩流水落在了地上。

就当宋煌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一柄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把软剑扔了，然后把解药交出来。”

玩了一辈子鹰的宋煌，终究被鹰啄伤了眼。

知道自己已无力回天的宋煌，丢掉了手中的软剑笑道：“你觉得我会拿出解药救你那两个兄弟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张月初冷笑道：“我当然不会杀了你，我会砍下你的四肢，将你挂在城头。你们诛星阁在江湖混迹了这么多年，总不会一个仇家都没有吧。你猜猜到时候那些人会怎么对你以及你费劲几十年心血建起的诛星阁？”

宋煌大怒：“竖子尔敢！”

张月初厉声喝道：“交出解药，我便放你离开！”

听了张月初的话，宋煌平息怒火道：“此话当真？”

张月初回道：“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更何况你觉得此刻的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于是宋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举于上方。

张月初并不敢完全相信宋煌：“你先吃下一粒。”

宋煌不屑一笑，随后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口中吞了下去。

见宋煌安然无恙，张月初紧绷的心总算松了下来，随后他立即喊道：“表弟，快拿了解药给敬熊和阿舟解毒！”

郑白羽闻声而动，立即跑到宋煌身前夺过药品，随后先后跑至李敬熊与徐定舟身旁将解药给两人喂下。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李敬熊与徐定舟逐渐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两人先后从地上爬起。

郑白羽便朝着张月初喊道：“表哥，没事了！”

听到郑白羽的叫声，宋煌冷声道：“现在可以放老夫走了吧？”

张月初便将愚公放下。

宋煌弯身捡起了两柄软剑，背对着张月初说道：“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在刹那间，宋煌有过拾起软剑与张月初鱼死网破的念头，但随后他便打消了这个想法。一来他此刻身上气力基本耗至殆尽，即便冒然出手也不见得能击杀对方，更何况那两个少年也逐渐开始恢复，一旦局势再次拉长，自己必死无疑。

还是算了吧。

就当宋煌收了心思，准备离开此地准备日后复仇之时，一道人影极速越过张月初，下一刻一柄短刀插进了宋煌的后背，将他的心房搅碎。

名震一方的诛星阁宗主宋煌就这样带着仇恨死去了。

张月初完全没有意料到徐定舟突然发难，他看着徐定舟的背影顿时暴怒：“你这是干什么！我已经答应放他离开，你这般行径岂不是在打我脸吗？”

徐定舟转过身来，安静地对张月初说道：“答应放过他的是月哥你，而不是徐定舟我。既然是我出手，月哥就不算违背誓言。而且诛星阁背靠弘农杨氏，今日真要放他离开，以弘农杨氏在此地的影响，日后必生祸端。哪怕月哥你可以为了坚守道义而不顾自己安危。但田家父女呢，陶爷爷呢？他们又该当如何？”

面对徐定舟的质问，张月初无言以对，因为道理确实正如徐定舟所言那样。随后张月初的怒火也随着徐定舟这番肺腑之言而逐渐熄灭。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黑夜笼罩大地。

张月初转身看了看身后的郑白羽和李敬熊，随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蜃气楼，朝着徐定舟疲惫地说道：“天色已暗，我们上路把。”

随后四人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前方缓缓走去。

长路漫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