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阳!别杀我!”
听到这名字,荆轲心里一怔,这不是历史上一起刺秦的小伙伴么?原来还只是个少年啊。
荆轲来蓟城这么久,听到过一些秦舞阳的传闻,家世很好,但名声不太好。
他忍不要上前看看,吕仅拉了他一下:“危险,别去。”
看着秦舞阳怒气冲冲的确挺危险的,瘦弱男子跪在他面前求饶却也没能让他消气半分,反而对着他开始狂打猛踹。
不大的少年戾气十足,周围无一人敢上前。
男人被他打得趴下,口鼻冒血,荆轲拍拍吕仅让他进店铺躲躲,自己拿着随身携带的短棍拨开人群。
“够了!”
他大喝一声,愤怒的少年当即停手,桀骜地歪头看来:“你谁啊?”
荆轲没理他,走到重伤的男子身边蹲身问道:“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么?”
男子无力地向上翻眼看着他,从口中咳出一股浑血:“我、没事,兄台……咳、快走吧……”
秦舞阳被无视,愤怒地用棍子捅了捅荆轲的肩:“我在问你话!回答!”
荆轲莫名其妙地侧头看看棍子,心想这人比史书上写得还要鲁莽冲动,此种言行居然像个恶霸。
“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二,杀人,人不敢忤视之。”
这是《史记》上对秦舞阳的第一句记载。
而从之后他随荆轲入秦宫面对嬴政的表现看来,“色变振恐,群臣怪之”,可见他不过也只是欺软怕硬、虚张声势的匹夫,不足为惧。
荆轲冷哼一声:舞阳像弹簧,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
可秦舞阳也的确有蛮横跋扈的底气,没人能治得了他。
他年幼丧父,被太子丹收留为小门客,还是个将三代,燕国名将秦开之孙。
秦开曾在东胡做人质,深得东胡人信赖,在掌握了东胡的风土人情和军事情况后,伺机逃离,被燕国的巡防军队带回了燕国境内。
因为对东胡人的习性非常熟悉,所以在回燕后受到重用,被任命为将军。
他整顿军队,操练军士,训练作战,迎战东胡。
一路追歼,把东胡人赶到很远的地方,燕国国土得意疾速扩张,接着效法赵国,在北部边地修筑长城要塞以防御胡人南侵。
秦开还率军东渡辽水,进入朝鲜半岛,攻打殷商遗民箕子朝鲜,扩地千里。
燕国在秦开风驰电掣的开辟之下,一度成为七国之中继秦楚之后面积第三大的国家。
然而国家的复兴强盛并不能只依赖一个人或一代人,须得是几世几代、千千万万人的共同努力,才能使国家真正重新站起。
秦开的辉煌功绩只显耀了一代,燕国人才凋敝,到了秦舞阳这里,就是这副德行。
荆轲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嫌恶地掸了掸被他用棍头戳过的肩膀,慢慢扶起被打的男人:“他为什么打你?”
男子弯腰捂着肚子委屈道:“我、我偷了——”
“他偷了我家的鸡!”秦舞阳怒声打断,“难道不该打?”
无语。
偷了一只鸡就把人打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杀了他家的人呢。
荆轲问向男子:“是这样么?”
男子点点头。
“那鸡呢?”
“跑、跑了。”
“那是我秦家的鸡,你几条命都赔不起!”秦舞阳举棍喊道。
荆轲不理他,帮男子理了理衣服,又给他一吊钱:“去医馆治伤。”
“那你……”男子捧着钱,感激又胆怯,偷偷瞄了眼愤怒的秦舞阳。
他眯起眼睛,棍棒“砰砰”在手里拍着,不满地看向两人。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秦舞阳虽是个少年,但仗着祖父秦开的名气和太子丹撑腰,蓟城里还没有哪个人敢跟秦舞阳这尊煞神对着干,连多看一眼都会被打。
此时,田光从人群外路过,见这里起了纠纷就过来一看,远远地就看到高出人群半个头的荆轲在与人说些什么。
走到近处,看到秦舞阳怒气冲冲的样子,田光微微皱眉,心想他是太子丹的门口,这下可不好收场,荆轲定要吃亏。
荆轲把受伤男子往外送出几步,笑了笑:“小事,你走吧。”
砰——
一记闷棍忽然狠狠砸在他后背,荆轲顿觉后背一阵火辣剧痛。
人群同时缩了下肩,又纷纷推开半圈,男子:“你也快走吧,他要凶起来,谁也跑不了。”
闷棍虽狠,但荆轲结实耐扛,也只是轻咬了下牙根。
随即转过身,提拎着短棍,朝众人说道:“大家都看清楚了,是这位秦公子先动的手。”
无人应答,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此人找死”的惊愕。
“是我打的,”秦舞阳怒目圆瞪,眼光冒火,“如何?”
“呵。”荆轲微微一笑,稍一抬手,一抹残影从两人之间飞速掠过。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秦舞阳也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他忽然捂脸蹲地,把脸埋在手中嚎叫起来。
再抬头时,只见一道通红的棍痕从他右下颌横跨整张脸直至左上额。
这印子生生把他的脸劈成两半,而众人却连荆轲是怎么出手的都没来得及看清。
“这一下是为他还你的,”荆轲平静道,“姬丹管教不严,出了你这么一个门客,真是家门不幸。”
“你!!!”
秦舞阳从没被人这么教训,也没想到他竟会直呼太子名讳,脸色煞白,唯独一道棍印鲜红清晰。
荆轲打了个哈欠:“没事我就先走了。”
哈欠落罢,转身离开,人们惊惶着为他让开一条路。
田光在另一边紧张盯着,他清楚秦舞阳的脾性,知他性格刚鲁,绝忍不下这种奇耻大辱,肯定要报复。
果然,荆轲没走出多远,秦舞阳就扔掉棍子,揣着袖子快步追了上去。
“小心!”田光不禁大喊提醒荆轲。
话迟了,秦舞阳已冲至荆轲身后半丈,他猛地从袖中抽手,握着明晃晃的锋利匕首朝荆轲背后刺去。
嘭——
狂怒的少年即将得手,却突然弯了身子,口中喷吐,哐啷丢掉匕首,痛苦倒地。
而荆轲只是停住脚步,全然没有反应。
等他倒下后,人们才发现,荆轲刚才背对着他单手向后出棍,棍从腰侧迅猛伸出,一击击中他的上腹部,把午饭都打了出来。
“你……”秦舞阳捂着肚子指向他,“使阴!”
荆轲笑叹着收起短棍,摇了摇头,继续迈步离开:“你好意思么。”
他渐渐走远,吕仅匆忙跟上,人群也快速四散,谁也不会去理倒地的秦舞阳。
荆轲只当是随手教训了一个仗势欺人的熊孩子,而默默旁观的田光全都看在眼里。
他刚刚使的那两招,田光从没见过。
平时与他随意比试的时候,荆轲总是晃晃悠悠不认真出招,这便也以为他没什么真功夫,没想到刚才那一式竟迅疾如雷,一招制敌。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袭,必反制。这也是无刃剑的真谛。
如果不是秦舞阳张臂扑袭,胸腹全开,也不会被击中腹部。
而自始至终,荆轲的表情就没有超过两种。
一,笑。
二,不笑。
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何种情绪。
他对秦舞阳不是没有愤怒,只是喜怒不形。
更重要的,他不惮于秦舞阳背后的靠山,却也并不恃武,点到即止,相当理智。
田光长舒一口气:荆轲此人,当真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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