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2018-04-15 作者: 舒寐
第220章

彼时赵云正在中军帐中跟刘备等人讨论军情,忽然就听到外面一阵吵杂的喧哗,其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声色严厉地呵斥道:“何方宵小,竟然也敢口出赵将军名讳?”

更有刘备亲卫长在一侧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辕门,咆哮中军?来人,给我拖下去……”

主位上刘备皱了皱眉,问身侧亲兵:“何事喧哗?”

亲兵拱了拱手:“回主公,帐外有莽夫,自称王贲,嚷嚷着要见赵将军。”

刘备偏过头,面向赵云:“子龙可认识……”

他话没说完就见赵云已经“唰”的一下站起身,几个箭步到了营帐门口,一把掀了帘子,一声清喝:“住手!”

被摁倒在地,马上要被拖下去的王贲见到赵云出现那一瞬,一下红了眼睛,挣开卫兵扑到赵云身前:“将军,请将军速回居庸关!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赵云一把扣住王贲腕子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贲语速极快:“不日前,鲜卑进攻居庸关。将军带我们出关迎战,却不料匈奴、乌丸部不宣而战,偷袭居庸关。将军带人回援之际,身中流矢,身受重伤,性命垂危。”

赵云眼前“嗡”的一黑,一下攥紧王贲腕子,沉声喝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乌丸部怎么会参与居庸关事?兄长现在如何?”

王贲摇着头:“十日前,乌丸部受匈奴部挑唆。趁将军迎敌之际,与之共同进攻居庸关。将军回师时,中的就是乌丸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脏箭。将军他……”

王贲话没说完,赵云就已经松开他,转身就往刘备中军帐中冲去:如此情形,他必须得跟刘备辞行了。

只是赵云步子刚刚迈出,却见前方帐帘一下掀开。刘备张飞等人站在帐内满是担忧地看着他。赵云抿了抿嘴,终于还是对刘备拱了拱手:“主公,云……”

“子龙自去即可。”

刘备伸手打断了赵云将出口的歉意和别辞,带了丝难过和不舍说道:“回居庸关吧。边塞告急,兄长垂危,子龙可从任点备军中五百人,速速北上支援。”

赵云抬起头,定定地看了刘备一眼,并没有推辞刘备送兵支援的建议。只是袍子一撩,单膝冲刘备行了个跪礼。然后迅速起身,奔着自己营帐去收拾行装。

一刻钟后,赵云并他来时的三十骑都收拾好行装。而辕门处,刘备着关羽给他点好的五百轻骑亦是队列齐整。

赵云站在队伍前,冲辕门处站着的刘备关羽等人狠狠抱了抱拳:“玄德公,今日之恩,云没齿难忘。他日玄德公若有差遣,云必定万死不辞。”

刘备淡笑着摇了摇头:“子龙此去恐难有归期。边塞寒苦,子龙保重。”

赵云眼睛闪了闪,冲关羽张飞等人又抱了抱拳:“诸位保重!”

说完赵云动作迅速飞身上马,一骑当先,狂鞭策马向北绝尘而去。他身后五百多人亦是扬鞭疾驰,迎了一路飞尘。

辕门处,刘备看着远走的队伍,缓缓地合上了双目,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身边张飞不解地问:“大哥因何叹气?难道大哥舍不得那五百亲兵?”

刘备苦笑了下,仰起头看着空旷辽远的天空,声音幽幽地说道:“非是舍不得,只是恨不能再多给罢了。管仲仪,数十年边塞征战。便是真身受重伤,居庸关亦未被外寇踏足一步,这样的人……罢了,不说了。回去吧,回去想想如何应对车胄。”

刘备说完就率先转身,一个人低着头沉默地走向中军帐。留下身后一干下属被他突如其来的感慨弄得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这时的他们还都不曾想到,刘备今天的举动,让几年后长坂坡上,那位威震北地,一枪光寒的常胜将军赵云,宁扛曹公军令,也要不战而走。生生放了刘备与其率残部逃入了益州境。当然,他们更不曾想到,千辛万苦来到的益州,已然不是外头看到的那个太平安逸的益州。它早在数年前就被曹昂、蔡威、法正等人在暗地里张罗了一盘棋,棋子已然就位,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发动棋局,震惊天下。

居庸关地处北塞,随时阳春三月,却依旧有料峭寒风。日落西山后,黑压压的云层夹杂着雨丝风片,雪花冰粒,空茫茫笼罩在居庸关上空,远处青山,近处石城全部蒙了一层压抑沉重。

管休醒来的时候,居庸关所有高层守将都在他的榻前。见到管休苏醒,众人脸上皆露出了一丝喜悦。

应兴俯身探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他:“将军,将军?你现在感觉如何?有好一些吗?”

“我没事……”管休冲他淡淡的笑了笑,摇摇头,气若游丝,“这……是在哪儿?我昏睡了多久?”

“将军,我们还是在居庸关内。您……已经昏迷了快半个月了。”

“那……外面……局势……咳……”管休话没有说完,就轻轻地蹙起了眉,伸手虚弱地摁在了自己胸口上,那里每次呼吸都如针扎火燎一般,唯有如此才能稍稍缓解。

应兴见他动作眼睛闪过一道晶莹,又被他很快掩饰:“将军放心,外面敌军已然退却。属下向您保证,这所雄关现在是我们大汉的,以后也还是我们大汉的!”

管休闻言眉间显出一丝放松:“那日伤亡如何?怎不见文勇在?”

应兴犹豫了下,正迟疑间,却见管休已经微叹了口气:“不想说就算了吧。告诉我,那天之后是什么情形?”

应兴咬了咬唇:“将军,那晚你受伤以后,文勇带人把您送进关内。其余诸将依旧在浴血抗敌,步度根久攻不下,只能退去。属下见此,就善做主张,回到关内,据守此处了。”

管休喘了口气,停了片刻才缓缓道:“你……做的对。那日……伤亡是……”

“那日伤亡不大。军医在各个营盘看诊过了。将军,您不用劳神这个的,您安心养伤,把身子养好就好。”

管休合了合眼睛:昏沉了半个月。这时醒来,自己怕是已经回光返照吧?

“请过……郎中看过了吧?……他们……怎么说?”

“大……大夫们说,将军身体康健,只要好好休养,不出三月便可痊愈。”应兴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说出这些话却一点也不打哏,显然是在脑海里无数次这么告诉过自己了。

“应兴啊,你撒谎。”管休淡笑着看了看应兴,笑容苍白,如关外的白雪,“别耽误……时间了。告诉我……实话,我……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安排……咳咳咳……恐……恐怕是耽误不起了……”管休边说边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前伤口被震裂开,鲜血涌出,又一次染红白衣。应兴和几个亲兵手忙脚乱地把他扶起来,动作轻手轻脚,宛如供奉神明。

好一会儿后,管休咳嗽才稍稍平息,他声音低沉,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字一句说道:“应兴,告诉本将实话。这是军令。”

应兴抿紧唇,低着头,声音沙哑:“郎中说,说您,还……还有两三天时间。”

“两三天啊?”管休声音淡淡,平静却带了似遗憾,“还有……好多事。确实是……紧迫了。

应兴,抹了把脸,深吸口气语速极快地说:“将军,那些都是村野的庸医。医术浅薄,不足为信。属下已经派人南下去了冀州,听说前段时间那里有位叫华佗的在行诊,医术活死人,肉白骨。我们一定请得他来,一定能把您治好!”

管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如过往无数年一样平静从容回道:“哦……这样啊……”

只这一句话,就让榻前一众人都背了身。所有人都知道他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可是所有人都不想相信这是个事实。对居庸关守将来说,从他们参军,从他们学会作战,管休就一直如父兄那般对待他们,爱兵如子在别人眼里看来可能是噱头,在他们却是每一刻都能亲身感受。可是现在,因为关外卑鄙无耻贪婪龌龊的宵小,他们的将军危在旦夕。门外凉意未涌入,一众人的心却像被仍在九尺冰窖中一样,一点一点下落,一丝一丝变寒,最终寒气上涌,侵入眼眶,让一众铁血男儿皆沉默地红了眼圈。

应兴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隐忍地闭上眼睛,压下即将出眶的眼泪。

屋子里一时间静的出奇,只能听到呼呼的寒风和屋内“哔哔啵啵”的灯火燃烧声。

管休眼望着上方轻声问道:“那晚袭击我们的是……辽西乌丸部?”

负责情报勘察的王毅微微欠了欠身,在管休耳侧说道:“是的,将军。辽西乌丸部。步度根所领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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