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宴臻陡然停住,漆黑如墨的眼睛骤然紧缩,如玉的面容在楚雨笑看不到的地方也渐渐变的苍白起来。
她这样在乎谷悠悠的死,仅仅因为得知是受她的连累,她就恨不得身死赎罪。
那么,她如果知道他背着她做了什么的话,她会如何?
想到这里,宴臻突然感觉,一股彻骨的寒凉陡然从心底冒了出来,冰冷了他的五脏六腑。
因为,那样的结果,他发现,他根本不敢想象……
宴臻的异样,楚雨笑并没有察觉到,自责和哀伤已经在此时全然的弥漫了她所有的精力。
欣贵人看着他们,眼中划过一闪而逝的羡慕,这样的一幕,也曾经成为过她的梦想,可是,却在那一晚之后,全然的崩塌了。
这样一想,欣贵人的眼中有禁不住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楚雨晨,不,不对,楚雨笑方才似乎说过,那个奸污和毁了她的,不是楚雨晨,而是另有其人?
那么,那个人是谁?
“楚雨笑,告诉我,那个人他是谁?”直直看着楚雨笑,欣贵人从牙齿中挤出这句。
楚雨笑怔怔不语,面色中漫天的悲伤和自责,仍旧浓重令人心窒。
欣贵人见此,眸光闪了闪,心中之前对楚雨笑所有的怨责,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消散了,看着她,她甚至忍不住想,若然死的那个不是谷悠悠,而换做是她黄欣,她会不会也这般为她哀伤?
或许她们之间曾经有过纯真的友情,可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尤其是她,做出了那样伤害她的举动之后,她们之间还能回到最初吗?
不可能了,谁都清楚,再也不可能了……
想至此,欣贵人鼻子一酸,眼眶便涩然的落下泪来,声音中带着微哑,“楚雨笑,我眼中的你,从来都不是这样一个自怨自艾的弱者,我希望你能拿出当初孤身闯到南疆去只为采一株不算多珍贵之药草的精神,拿出你今日纵然面临砍头也面不改色的沉静,来认真想一想,该死的那个,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欣贵人面色渐渐变得恍惚,苦笑道:“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换做我是谷悠悠,我会做什么?想了好久,我发现,即便是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说至此,顿了一下,她看着已经默默转过身看着她的楚雨笑,才又带着一丝小女孩的纯然,笑的很干净,“楚雨笑,你想知道我的答案是什么吗?”
楚雨笑嘴唇翕动了一年,却未有出声。
欣贵人见此,也不以为意,毕竟,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想过得到什么答案,所以,只是笑了一下,就继续叹息着道:“我想她如果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的话,那么,我希望她能揭开我被害的所有真相,而不是那些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的愧疚和自责!”
听到这里,楚雨笑身子猛然一震,半晌,僵硬的身躯才渐渐的回软了下来,从宴臻的怀中退出来,带着血色的眼睛闭了闭,才哑声道:“黄欣,你说的对,是我懦弱了。”
是啊,她不是早就在哪蕊儿说出一切的时候,心中有隐约感觉到,悠悠可能是受了她的连累吗?
而今,她为何还在这边做些无力的悲伤?
楚雨笑自嘲的扯了扯唇,她想,或许她心里始终存在着那么一丝侥幸吧,侥幸的认为,悠悠的死,也许真的是与她无关的。
所以,才会在欣贵人直白说出她内心深处逃避的事实时,生出那种懦弱的心思。
仰起头,逼退眼中的泪意,若然悠悠在天有灵,定然也不愿意看到她这么没用懦弱的一面。
垂在身侧的手猛然一紧,直到尖利的指甲扎进肉里,那股强烈的刺痛,才让她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悠悠是不是那个女人害死的,但是,我却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那晚的人是她的哥哥,也就是……”
欣贵人身子瞬间绷得僵直,“是……谁?”
楚雨笑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反而看向身侧脸色微微发白,却默然不语的宴臻,心中微微升起微微的涩然和歉意,之后狠了狠心,转过身,“丞相府李——晋!”
莫言,对不起,我知道你与李晋的关系,可是,我却不能也无法再隐瞒……
“什么?!”
闻听楚雨笑的答案,欣贵人豁然一下站了起来,那股猛烈的力道,甚至把身侧扶着她的丫鬟都震开了好几步!
看着她,一张艳丽的脸上,无恨无怨,除了震惊和不敢置信外,楚雨笑竟是找不到丝毫其它的情绪!
楚雨笑心中划过疑惑,黄欣她,为何在得知真相后,这般态度?
半晌,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欣贵人突然苍凉的笑了,大大的眼睛中是透露着认命般的颓然,呢喃,“欠债,终须尝,这个世间果然真是存在因果的,娘亲,女儿认命了,你欠的债,女儿还……”
说完,欣贵人就闭上了眼睛,神态竟是别样的安宁。
无论是李晋,还是那个李琳,这个债,她黄欣都认了。
娘亲,女儿今日为你救下那个男人的一对儿女,你,再也不欠他什么了……
看着认命般闭上眼的欣贵人,楚雨笑心中渐渐沉了下去。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楚雨笑的开口的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能察觉的一丝小心翼翼,“黄欣,你想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
欣贵人闻言,睁开眼睛,眼神虚无,声音中也带着飘忽和空寂,“他是相府的公子,京都赫赫有名的晋公子,如果他想知道,就不会有今日欣贵人的存在。”
“算了吧,我已经认命了。”说着,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左手轻抚,声音涩然,“这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他。”
听到这样的话,看着这样的她,楚雨笑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开始,直直窜入她的四肢百骸。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黄欣在突然之间做了这样大的一个转变?
“黄欣,你和李晋是不是早就相识?”怔了怔,处于小突然开口道。
怕是,不但早就相识,而且,关系非同一般,否则,一个女人受到这样大的伤害,如何能做到对罪魁祸首不怨不恨?
欣贵人空寂黯然的眸子动了动,幽幽道:“相识?怎么会呢,毕竟,我为见过他。”
可是,她却见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她娘亲念了一辈子,也愧疚了一辈子的人。
叹息了一声,黄欣转而看向楚雨笑,目光带着死寂般的黑沉,“楚雨笑,你不用在费心查探了,因为,命令冷光下杀手的,就是我。”
说完,她见楚雨笑的脸色陡然变了,不由闭了闭眼,又道:“不用怀疑,我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除掉你,否则,仅仅是掳走她,如何能起到什么作用?这里是东周,是你,你身边的男人,更是皇上的地盘,最多费点心,便能找到被掳的人,试问,如我黄欣这般狠心的人,如何能甘心看到那样的结果?”
楚雨笑面色面色沉得厉害,看着她,黑眸一眨不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突然转变口供,为什么就那样轻易的原谅了你本该恨之入骨的李晋?为什么要为李琳担下所有罪行?
楚雨笑想说的是没有问出口的这些,可是,这话听在欣贵人的耳中,却以为楚雨笑已经相信了她刚才的话,眸色不由更加晦暗。
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是当楚雨笑轻易相信了她的话时,她反而有一种闷闷的失落感。
楚雨笑她,虽然嘴上说凶手是李琳,可实际上,还是更倾向于认为她黄欣才是那个真凶吧。
算了,时过境迁,她们之间早就已经变了,既然她已经相信了,那就再让她再深信一层吧。
“我要除掉你,并非是因为你失信与我,而是因为。”欣贵人说到这里,停了停,才叹息一声道,“我根本交不出情蛊与你,因为那最后一只已经被云儿用在了冷光的身上。”
“情蛊?”楚雨笑深蹙眉头,低声反问。
她是从前身处得知交易的内容的确是这情蛊无疑,只是,却不知道,原来这情蛊,前身并没有拿到。
欣贵人点头,眸光微闪,“事实上,这只蛊她一直让云儿保管,就为了等你亲自来取,可是,左等右等,非但没有等到你的人影,反而听到你要以死相挟,强抢令姐亲事,要嫁与那安南王府的世子刘钰。”
说到这里,欣贵人竟然难得悲中取乐的笑了开来,以手掩唇道:“没想到曾经在我面前说‘若是不能与所爱之人相守,生有何意’的人,居然选择了那么一个纨绔,还真是令我不得不怀疑,这前后是否果真是一人?”
当得知这则消息时,她确实以为是听错了,之后再三确认,才终于确定消息无误。
常笑郡主所要嫁的,是安南王府的刘钰,而非是镇东王府的木鑫。
楚雨笑闻言,身子一僵,脸色更是窘迫的发红,甚至下意识的,就立刻看向身边的男人。
欣贵人的一双眼睛,在说这番话时,始终是盯着楚雨笑的,此时见她略有慌乱的匆匆动作,不由高高的挑起眉,再添了一把火道:“所以,我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我却没办法不紧张,毕竟,你都已决议另嫁他人,那么,这情蛊与你是不是就没有了效用?”
说到这里,她再次顿了一下,眼神黯了黯,视线移开来,看往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方向,声音飘忽,“当然,最重要的是,你毕竟是皇上的亲亲甥女,知道我本非纯洁之身入宫,那么,会不会非但不帮我,反而到皇上面前拆穿我?对此,我不敢保证,所以,我才决议要除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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