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瓷碗碎片

此女名为温如，是这家小饭馆的老板。

温如站在余秋水面前的那一刻，余秋水嗅到一股清香；那香气没有胭脂那么浓重，也不像是淡淡的花香，倒是像一股白面香，这让余秋水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和爹爹在麦田里玩耍的时光，且他肚子也来了一些饿意。

干脆我在这吃点饭得了，正好肚子也饿了，顺便还能打听一下青丝坊的位置。余秋水心中说着，瞧着温如问道：“您这都有什么？”说着，余秋水就坐在了棚下的一张桌椅上。

温如一直保持着笑容，为余秋水倒上了一杯热水，继而对余秋水招呼道：“客官，我们这有煮好的牛羊猪肉，汤头也不错。城里晋商多，我们还有刀削面，高粱面，豆面，也有馒头，您看您要吃点什么？”

听说这有羊肉汤，余秋水霎时显得有些激动，连忙说道：“来一碗羊肉汤，再拿两个馒头。”

“好，您稍等一下。”温如说着就转身回了门面之中，没一会儿温如就端着一碗羊肉汤，端着俩馒头放在了余秋水的面前。见景，余秋水脸上流露出了怀念的样子，一直看着桌上的羊肉汤，没有动嘴。之所以余秋水有此般举动，是因为以前余秋水小时候只要听话，他爹爹都会带他去洛阳城里喝羊肉汤。可羊肉汤价格不菲，远不是李斯远能承受的，但每次他带着余秋水去喝，他都多切羊肉，完全不心疼钱。

如今余秋水见到羊肉汤，他总是怀念起自己的父亲。然而温如并不知余秋水有何种故事，还以为自己这羊肉汤不合余秋水的心意了呢，于是温如呈现出一副道歉的样子对余秋水问道：“客官，是不是这羊肉汤有什么问题？”

闻言，余秋水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显得有些战战兢兢的温如，顿时他就能猜出自己怪异的行为让人误会了，于是余秋水连忙说道：“没什么问题，我可喜欢喝羊肉汤了。”说着，余秋水就拿起馒头，喝起了羊肉汤。

“不错，这羊肉汤好喝！”余秋水称赞了一句，这时温如恢复了笑容，对余秋水笑说道：“您喜欢喝就好，那您慢用，我这就不打扰了。”罢了，温如就转过了身子。然而就在这时，余秋水叫住了温如，“不好意思，我想向您打听一个地方。”

“客官，您想打听什么地方，我知道的话一定告诉您。”温如扭身回答，站在餐桌前像个小丫鬟一样，听话乖巧，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这让余秋水有些不好意思直视温如的目光，他低头喝了一口羊肉汤以后，问道：“不知您是否听说过青丝坊？”

“青丝坊？”温如疑问了一句，余秋水不去注意温如，吃了一口馒头点了点头。这时温如打量了余秋水一番，又注意到停在摊子旁的马车，认为余秋水是来包头的商人，于是温如微笑道：“客官，青丝坊顺着这条大街一直往前走，见到一个路口向右，然后您就能见到青丝坊了。”说着，温如还指给余秋水去看，显得特别热情。

见到这一幕，余秋水淡淡地笑了起来，终于有一个知道青丝坊的了。余秋水别提心中多高兴了，且他也想知道包头城的人对青丝坊的评价如何，于是余秋水便对温如再次问道：“您感觉青丝坊卖的布怎么样？”

“他们家的布我没有买过，但我有幸见过他家布做的衣裳，特别有光泽，只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温如有问必答，说着双眼还放着亮光，好似特别想摸摸青丝坊布匹的手感。然而这一景被余秋水给留意到，他感觉有点奇怪，心想青丝坊的布匹是大众价，寻常老百姓都能买起，这小女老板的饭馆生意貌似也很好，她为什么不去买青丝坊的布呢？余秋水有疑问，当然他也很想知道原因，脸色骤变严肃，直言问道：“小姐，您对青丝坊评价不错，那为何您不上青丝坊裁点布做件衣裳呢？”

面对余秋水的问题，此时的温如面露为难，但她还是尴尬地笑了笑，回应道：“客官，现在青丝坊的布可不好买了。况且，我也花不起那个银子，我现在有这身衣裳穿就足够了。”说着，温如就掸了掸身上的麻布衣裳，知足地朝余秋水笑了笑。

见景，余秋水不知温如是持家有道，还是生活窘迫。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此刻的余秋水看见温如那知足的笑容总能在她身上看到白念慈的影子，一时间余秋水很想为温如用青丝坊的布料做一件好衣裳。只见余秋水放下了手中的馒头，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认真地看着温如说道：“我会用青丝坊的布料为您做一身好衣裳的。”

闻言，温如怔了一下，不知余秋水是开玩笑，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不过温如看余秋水眉宇间透着英气，着装不华丽，但干净整洁，一时温如认为余秋水也不像什么坏人，从而她微笑地摇了摇手，婉拒道：“客官，小女子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不劳您破费了，等哪天我有闲钱，我自己会亲自光顾青丝坊的。”

罢了，温如就回了门面之中。而余秋水看着温如的背影，感觉温如不接受别人好意的样子也很像白念慈，不过温如的脾气倒是跟白念慈大相径庭。

随后，余秋水饱餐了一顿，他在餐桌上放了一碎银子，没和温如打招呼就牵着马车朝青丝坊走了过去。然而就在余秋水离开没多久，一名有点发福的中年男子，大早上就醉醺醺的来到了温如的饭馆。

这男子叫做王兴业，是温如的丈夫。他眼神迷离地站在棚子前左摇右晃，双腿打飘，好似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会摔倒在地上，真让人为他捏了一把汗。可等他见到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碎银子时，只见王兴业双眼不再迷离，反而放起了光，双脚也不再打飘了，径直地走到那饭桌前，二话不说就把余秋水留下的饭钱给装进了怀中，且还大声朝门面中醉腔嚷嚷道：“温如，温如，你个小贱人，老子回来了，快点给老子端一碗羊肉汤！”说着，王兴业就一屁股坐在了余秋水之前坐的那张饭桌子前，这时温如眉头紧锁，从门面中走了出来。

“你昨晚喝了多少酒？”温如来到王兴业的面前，语气关切。然而王兴业似乎还没有醒酒，他冲温如发脾气道：“老子喝多少酒你管的着吗？赶紧给我去端一碗羊肉汤，老子累了一夜都快饿死了！”

温如一脸的不情愿，她说道：“没有羊肉汤。”

“放屁！没有羊肉汤这剩碗里难道是鸡汤吗？”王兴业咆哮了一句，端着之前余秋水喝剩下的汤碗就往温如脸上凑，一点怜香惜玉的样子都没有。然而温如也不敢跟王兴业顶嘴，生怕王兴业会打自己，她赶紧退后了一步，胆怯道：“我这就给你端一碗过来。”说罢，温如就回了门面之中。

没一会儿，温如端着羊肉汤出来，放在了自己丈夫的面前。王兴业二话不说，端着羊肉汤就喝了起来。这时温如想起了刚才的余秋水，她仔细地瞧了瞧桌子，没发现余秋水有留任何的钱财，且她也不认为余秋水是吃霸王餐的人，于是温如心有余悸地对王兴业问道：“你见桌子上的钱了吗？”

王兴业只喝汤，完全不去理会温如。这让温如有些着急，她又问了一句，“你见钱了吗？”这一问可不打紧，霎时王兴业莫名就烦躁了起来，他用胳膊把桌上的碗筷一扫落地，大吼道：“你叽歪叽歪什么，钱我拿着呢！”

瓷碗摔碎在了地上，那碎声刺耳，不禁让温如浑身一颤，害怕不已地低了下头，不敢多言语。然而这时王兴业瞪着温如冷哼了一声，骂道：“你个小贱人，整得老子都没心情吃饭了，不吃了！”说着，王兴业就起身朝门面房中走去。

温如则楞楞地站在原地，等王兴业进了屋中，她才释怀般地长舒了一口气，蹲下身子，一片一片地捡起了地上的瓷碗碎片。可就在温如捡着捡着，王兴业突然又从屋中走了出来，且也不关心温如，从她的身边走过，就好像并不认识温如一般。

尽管王兴业对待温如的态度不好，但温如还是待丈夫很好，她连忙起身对王兴业问道：“你干什么去啊？”

“老子干大事去！”王兴业说着就一溜烟地跑开了。而此时温如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丈夫根本不是去干大事，一定是刚才拿了饭馆的银子去赌馆，烟馆，或者是窑子。当然，温如也拿王兴业没办法。以前王兴业也算包头一大家，可是家道中落，王兴业还是富家子弟时养成的坏毛病已经改不掉了。

对于温如来说，她打不得王兴业，也骂不得王兴业，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经营饭馆，不至于让他们夫妇俩都饿死。从而温如的软弱造就了她的忍气吞声，她重新蹲下身子，慢慢捡起了地上的瓷碗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