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阴影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有温度的手被人握住，徐景鸣冰冷的气息忽然沉寂下来，睫毛颤了颤，看样子就要醒来。

叶曲紧了紧手上的力道，眼泪渐渐收了起来，免得徐景鸣醒来第一眼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然而熟睡的人终究没有醒，动了动唇，轻轻地喊出来两个字：“叶曲。”

意识已经清醒，人也已经醒来，却不愿睁开眼睛。

叶曲轻轻眨了下眼，点头应了一声：“嗯，是我。你醒了？”

“叶曲……”徐景鸣没有回答她，只是皱着眉头又喊她了一声，动了动手指，反握住了她的手，“别走……”

低低的声音像是祈求，以为闭着眼睛别人就看不到他脆弱的样子，掩耳盗铃一样。

叶曲鼻头又是一酸，心里一阵抽泣。

“不走，我不走。”勉强压下心里泛滥的涩意，叶曲低声安慰他，“你睡吧，我一直都在。”

徐景鸣没有再说什么，又是颤了颤睫毛，神态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安静的睡了过去。

长长地舒了口气，叶曲感受到手里回升的温度，一颗心才慢慢落回了实处。

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他的睡颜，叶曲替他将被冷汗浸湿的头发理顺，坐在他身边仔细打量着他。

眉毛不浓不淡，总是微微蹙在一起，但是却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眼睛的神采，睫毛很长，都快赶上她的了，鼻子很挺直，嘴巴……

叶曲皱了皱眉，在熟睡的人嘴角摆弄了几下，弄出一些弧度。

嘴巴总是抿起来，一点都不好看，这样弯一弯才好看。

满意地微微勾唇，叶曲继续看下去。

皮肤也很好，轻微的麦色，浅浅淡淡的颜色，是她最喜欢却最难调配的一种颜色，表情现在看起来又放松又安宁，但刚刚……

刚刚弄弯的唇角又自行抿了起来，紧紧地板成一条线，徐景鸣又是不安地皱起了眉，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感觉到手里的触感，又松了下来，眉头也慢慢放松了开来。

仿佛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与做不做噩梦没有关系。

叶曲盯着熟睡的人看了片刻，闭了闭眼，心里一阵庆幸。

幸好她出来看了看，不然被这样的梦惊醒，他怕是整个晚上都难以安睡了。

幸好……

……

徐景鸣第二天毫无异状，叶曲带了书来看，他就坐在旁边忙自己的事，偶尔叶曲抬头，看到他唇角淡淡的笑意，总会恍惚很久，以为前一晚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

她不记得回过房间，但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确实躺在床上，而出来的时候徐景鸣还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熟睡，连桌上的半瓶冰水也不见了踪影。

一切和晚上睡觉之前一样。

“想什么呢？”额头被人敲了一下，叶曲回过神，徐景鸣正斜斜地瞟她，看她一脸不专心的样子，就要替她收拾起课本来，“看不进去就别装模作样了。”

“才没有呢！”叶曲不甘地反驳了回去，拦住了他的动作。

她这周总是心不在焉，基本都没好好听过课，现在有一个免费老师，当然要趁着周末好好补回来。

甩了甩头，将心里过分担心的想法抛到脑后，叶曲又专心起来。

既然是噩梦，受点惊吓总是正常的，没必要太过担心。

何况徐景鸣半夜的时候不愿醒来，早上又趁着她没醒，将一切恢复如初，应该就是不愿意在她面前承认这些，她没道理追问下去。

虽然依旧有些心神不宁，但是第二天晚上徐景鸣没有再出什么状况，叶曲便将心又放回了肚子。

因为知道徐景鸣一连几天没有睡好，而且第一次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见过他这样，所以叶曲便放心地以为这样的噩梦是徐景鸣用脑过度精神太疲劳造成的，没有太多想要探究下去的好奇。

只不过对这精神疲劳的源头，却是产生了很大的怨念。

“怎么又是方城，他和学姐分了就分了，干嘛又要撮合他们！”叶曲看到徐景鸣给方城打完电话一脸头疼的表情，对方城的不满顿时又加深了一层。

他不提方城还好，一提起方城，她才想起来上一次方城打架受伤不敢回家，躲来这里，也不知道几时走的。还有郑雪因为和他分手，长假一个人出去散心，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圈。

没见过方城几面，每次却都是不好的印象多于好的印象，由不得叶曲不喜欢他。

虽然能看出来方城对郑雪有感情，但他这样让郑雪伤心，叶曲不免为郑雪打抱不平：“学姐的心都被他伤透了，还喜欢他干嘛呀！我要是学姐肯定理也不理他，又不是非他不可！”

“……你这么想？”徐景鸣怔了怔神，似乎没想到她是这种想法，看了她一眼，摇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方城是为了郑雪好才分手的。”

“什么呀！”叶曲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就算两个人在一起有很多困难，但也不能为了对方好，就随便的选择放弃。谁知道另一方不是做好了一起面对的准备呢？这样贸然决定，才不是为了对方好，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

重重哼了一声，叶曲十分不满地警告他：“你不许再管他们的事了！学姐好不容易散开了心，他们一见面，肯定又难过死了！”

“……你才别管这么多！”一脸护短的样子像是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徐景鸣默然几秒，弹了弹她的额头，“你怎么就知道郑雪不想见他？”

“那你怎么知道？”叶曲不输气势地反问回去。

“我当然知道。”徐景鸣挑了挑眉，提醒她，“不然郑雪怎么来找我？”

“那是因为……”叶曲气势一低，无言以对，跺了跺脚，无理取闹起来，“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你就是不能管，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为了别人的事，连自己都牵扯进去了，得不偿失。

徐景鸣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后悔死了接郑雪电话和打方城电话的时候没有避开她。

谁知道她对方城有这么大的成见！

略一迟疑，徐景鸣皱着眉跟她解释：“方城没你想的那么坏，他有不得已的原因。”

既然讲了，就一次性说清楚，省得以后再不明状况地出来捣乱。徐景鸣顿了顿继续道：“方城是家里的老三，两个哥哥都比他优秀很多，他在家也不受父母待见，郑阳只有郑雪一个妹妹，不愿意让郑雪跟着他受委屈。”

三言两语，就将方城和郑雪之间的纠缠牵绊理了个透彻，叶曲愣了愣神，“所以他们才……”

“所以你别管这件事。”徐景鸣又敲了敲她的额头，打断她的话，摇着头无奈道，“小孩子家的，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你才是小孩子！”叶曲不满地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早说！”

“果然是小孩子。”徐景鸣没有被她拍开，反握住了她的手，得意地挑了挑眉，才替她解释下去，“方城家是世企，这样的事传出去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即便对他家的生意没有影响，方城在学校也不好过。”微微的叹息，声音有些感慨，徐景鸣继续道，“别看他表面上受人追捧光华无限，其实……”

其实什么，徐景鸣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怔怔地看着地面，神色晦暗不明。

叶曲抿了抿唇，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没有再问下去。

每个人身后都有一段影子，越是站在聚光灯下，身下的阴影越重，方城是这样，徐景鸣或许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