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大好,普天蔚蓝。
悠若今日竟是没有贪睡,也怪隔壁院落的大吵大嚷扰人清梦了。
悠若刚抬脚进院落就听得噼里啪啦一阵阵摔东西的声音,而后便是谢媛娘的大喊。
“二哥哥!你再这般作死就让媛娘陪着你死好了!”
悠若无语,抬头望了眼天色,嗯,时辰尚早,她当换个清静之地继续补眠的。
这般想着倒是真觉有些困酣了,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就准备离开,而忽的眼前一暗,眼前有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悠若不由觉大事不妙,被抓了的惶恐之感油生。而,抬脸仰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某人,美目涟漪,笑逐颜开,嫣然炫目。
“殇殇起这么早哇,你看,今日我可没贪睡呢!”
溟殇不以为然,伸手轻抬悠若的下巴,清冷开口:“你打算去哪?”
“不是清早闲来无事,四下转悠咯。”
溟殇双眸微眯,显然是不相信悠若的言辞,正想说什么,就听得里屋的谢媛娘又是一声大喊。
“二哥哥!你别欺负我,你再这样我就死给你!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媛娘就先行一步,二哥哥,媛娘在黄泉路上等你!”
“……”
“……”
悠若无语望天。
这妮子,又在玩什么?
“媛娘。”
悠若推门而进,而目及里屋情况,愣了半秒,接着,很自觉地后退一步,退出屋子,阖门。
溟殇见悠若反应,愣了下,转目光向屋子,下一秒,很淡定地推开房门,就见得谢媛娘死拽着王焕之的衣襟,目露凶相……
这就是所谓的,欺负么……谁在欺负谁……
“咳,媛娘,你这是做什么。”
见躲不过了,悠若也只好开口询问了。
谢媛娘闻言,嘴巴一瘪,瞬间泪眼汪汪,哽咽着,缓缓道。
“二哥哥,二哥哥欺负媛娘!”
悠若咋舌。
溟殇无语。
王焕之……无奈。
——————
“这么说来,媛娘是想让王二公子随媛娘逃离这儿,隐居起来,而王二公子不从咯?”
悠若轻抿茶水,瞥了眼好不委屈的谢媛娘,缓缓道。
“对!就是这样!二哥哥就知道欺负媛娘!”
说至此,谢媛娘又鼓了下腮帮子,目光哀哀怨怨,还相当肯定地点了点头。
王焕之轻叹,伸手抚了抚谢媛娘的脑袋,轻声道:“媛娘,你明知这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因为我还是因为你娘!”
王焕之垂眸,沉默。
“如果是因为我,我跟你说过的,我不在乎,我敢去劫狱,就说明我已经下了决心,二哥哥,你不可以为我做决定的。”
“媛娘……”
而谢媛娘神色一转,眼中尽是不屑与嘲讽,冷冷道:“如果是因为你娘,我也跟你说过,那个老女人不值得如斯待她,我不会放过她,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
“媛娘,你不可以……”
“二哥哥。”
谢媛娘转目光看向王焕之,打断王焕之的话,轻轻道来:“我说过了,你不可以为我做决定。”
王焕之沉默,收回手来,低首,不言不语。
感觉到头顶的温度消失了,谢媛娘只觉身子一凉,好似失去了本心的温度,抿紧了唇瓣,直直看着恹恹无精神的王焕之,遂而别过了脸,脸色冰凉,没什么表情。
似毫不察觉两人间微凉的气氛,悠若径自打量起王焕之的容貌来——昨日回来谢媛娘就替王焕之卸了妆容。
“白玉之貌,冰骨之姿,王二公子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呢。”
悠若轻轻喃道,而笑意涟涟。
谢媛娘闻言眼睛一亮,看向悠若:“是吧,二哥哥的容貌本就如此出色的!媛娘是爱煞二哥哥了呢!”
如是自豪与骄傲,就似夸的是自己一般。
“呵,爱煞?”
就像是念到了什么好玩的字眼一般,悠若目光流转,轻轻说着:“如果媛娘指的是外貌的话,既然王二公子这般执着,那换做我身侧这位和媛娘走可也一样?”
王焕之闻言眼角微跳,倏然抬头,紧紧盯着默立在悠若身侧的溟殇,不言不语。
谢媛娘也抬眸瞅向溟殇,竟真细细打量起来。
而溟殇闻言只觉气闷,如果喉中有口血估计就吐了出来!正想说什么便听得谢媛娘说了更让他吐血的话语。
“小若是在寻我的开心么?我可是女孩子。”
“嗯?”
“谢家虽然就我一个女儿,却也是不需要让我娶个女孩子回来的。”
谢媛娘说着便是别开了视线,眼中是不以为意,好似溟殇是什么庸脂俗粉一般。
王焕之语噎。
悠若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也只是开玩笑,媛娘莫当真了才是。”说至此,而话语又转,意味深长道,“毕竟,殇殇只有一个,我是很难再碰到一个殇殇了……不过说来,王二公子的眉目倒是很像王大公子呢,想来也是,毕竟是兄弟嘛。”
“哥哥……”
王焕之轻喃了一声,而神色落寞起来:“怕是焕之再也不能见到哥哥了,是焕之对不起哥哥……”
“你又对不起我什么!”
王焕之话未言完,便听得门扉大开,话也应声而断了,错愕,转脸望去,正是自家哥哥——王流萤。
看着不请自来的王流萤,悠若倒是不怎么奇怪,笑眯眯地道:“这不是王大公子么,怎的都到珞羽馆内院来了,让玉容姐姐看到可不好呢。”
“是水玉容告诉我焕之在这儿的。”
王流萤只是淡淡地瞥了悠若一眼,径自来到了王焕之身前,目光扫到他的面容时一愣,而后嗤笑:“我似乎很久没看到你这般模样了呢,久到我都快忘了,这么白净的脸蛋可不适合扮演纨绔子弟的形象啊。”
“哥哥……”
王焕之低首,竟是不敢抬头与王流萤对视。
谢媛娘闻言微皱眉,淡淡道:“大哥哥你莫出口伤人,二哥哥又不是自愿的。”
“哟,谢家小丫头也在这儿啊。”
就像是刚刚发现谢媛娘的存在一般,王流萤轻笑着,继续说着:“真难得呀,你可是好些时候不曾来王家玩了,怎的,这么多年忍过去了,还是没学乖么?”
“王……”
谢媛娘正想出口反驳而王焕之却是拦着了她,王焕之看向没什么好脸色的王流萤,轻声道:“哥哥,不关媛娘的事。”
“最好是不关,谢家的独女,磕着碰着了也会让谢家老头来跟我们拼命,我们可得罪不起这丫头。”
“王流萤,你什么意思。”
谢媛娘美目微眯,危险地看向轻笑出口的王流萤,很是不悦。
“什么意思?自然是字面意思,谢大小姐,您金贵的很,焕之可配不起您呢。”
王流萤冷哼了一声,而后不再理会有些恼怒了的谢媛娘,看着呆愣的王焕之淡淡道:“你先跟我找个地方躲着,王家你是回不去了,就是风国你也不好呆,我择日将你送去别国。”
“哥哥,焕之不走。”
王焕之轻摇头,缓缓道。
“哈?你不走?为谁?为那个老女人?嘁,焕之,你真当她是你的神了不成,她是你亲娘,心肠却是继母呢!她的眼里有谁?只有她的老情人,德王!”
“可就算如此,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受之肤发,导之愚心,这个恩是不能不报的。德王的案子,除了我,没有谁能更好地成为犯罪嫌疑人了,人证物证都在,只要我承认,没有什么好查下去的。”
“呵,好个人赃并获呢,虎毒尚不食子,她当你是亲儿子了么?她怎么对你的你难道还不清楚?你后背的伤都好透没疤么!她是变态,她已经疯了,她爱德王爱到疯了!”
就像是针一般,王流萤的话直刺了王焕之的心脏,他觉得有点疼,就是后背也隐隐作痛,明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是那份疼痛,这般清晰。
听闻,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谢媛娘闻言低首,刘海儿遮住了她的双眸,看不清她眸中的色彩,亦看不明她脸上的表情,而她的气息变化了,那么微凉与肃杀。
二哥哥的背呀,呵,她记得,上面都是深浅不一的鞭痕,这般刺痛她的眼,她也知道,那是那个老女人干的——那个老女人深爱着德王,而王焕之是她与王家的种,她容忍不了,她深深憎恶着这个种,厌恶着,鄙弃着,甚至想将其抹杀!
那个老女人……呵……
“那,又如何……”
王焕之沉默着,而最终颤抖着说出了拒绝,他满目的悲哀与凄凉,他甚至连挣扎都早早放弃了,他就是个孱弱的胆小鬼,等着受死,他的生命,本来就早早地不再属于他了……
“二哥哥!”
“焕之!”
谢媛娘和王流萤几乎是异口同声,皆不敢置信地看向已是什么都无所谓的王焕之。
他们可以强行将他带走,可是他不愿,那他们怎么能接受这般自我颓废的他!
一晌的沉默,屋中陷入死寂的尴尬。
看着三人的死磕,悠若也有些困倦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轻轻说道:“既是不愿,殇殇,我们还是送王二公子回牢房吧,现在赶上刑场还来得急呢。”
“小若!”
谢媛娘嗔怪地瞪向悠若,不满她所说的话语。
而王焕之已是径自站起,看向悠若,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愿意回牢房呆着,我们怎么能逼你呢?”
“如此,有劳二位将我送回去了。”
王焕之作揖谢过,侧首看向几乎错愕的谢媛娘,目光柔和,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柔声细语地说道:“媛娘,焕之有生之年能遇见你,得你如此,是我的福气,对不起,焕之负你了……”
“你,执意如此?”
王焕之看着谢媛娘的哀怨,抿唇,最后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又看向面无表情的王流萤,嘴角轻扬一抹温和的笑容,轻轻道:“哥哥,对不起。”
王流萤不过冷哼,别开了脸不去看他,大步离开,连头也懒得回顾了。
王焕之表情微僵,最后还是无奈苦笑,轻轻道:“哥哥还是这般倔强呢……”
而,直到屋中的人都走光了——王流萤被气闷走了,悠若和溟殇送王焕之回牢房了,只剩下她一人,呆呆坐着,仿佛还没有回神般。
还能感受到他刚才抚过自己头顶的温度,那么柔和与温暖,就似温柔的那缕阳光,不曾带给过自己哀伤。
可是,这抹阳光怎么能这么短暂?
她还没有嫁给他,还没有给他生孩子,还没有,还没有,还没有和他做过好多不曾有过的事情,怎么这么短暂,她的费尽心思是为了谁啊!为什么说走就走,都不肯为了她而留下,为什么要这样,留她一人,守寡么?
王焕之,你好可恶!
好可恶,怎么可以这般欺负于她……既然不能最终在一起,当初为什么要遇到!
哈?这都是什么情绪?她怎么可以有这么小女人的情绪,真不像她了,可是的可是,为什么她不这般想总觉得心口有口气咽不下,也吐不出!
可是的可是,为什么这般想了,却是觉更难过了,这便是错过的滋味么?
想留留不住,想丢丢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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