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三月桃花烂漫,是春降临的象征。
今日阳光特别好。高空之中那轮圆日,显得分外温和,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了枝头,那枝头,花开两朵,在阳光的照耀下,光晕笼罩着,别般艳丽与明媚。
微风吹拂而过,撩起轻如薄翼的丝发,吹动了单薄的春衫,青绿色的衣袖与衣袂随风轻摆着,勾勒出她单薄的身形。
本淡漠清冷的绝美脸庞上,忽的扬起一抹媚于桃花般的笑颜,伴随着她柔柔的声音,带着喜悦、满足。
“你回来了?山下桃花开得真好。”
“小和尚拦着我又念叨了几句,让你久等了。”
手掌拂过她的脸颊,将那缕被风吹散的鬓发别至她的耳后,蹭到了她的肌肤,如玉脂般,滑而柔,心中微漾,抚上她那白皙的脸颊,不出意料的,入手冰凉,轻叹。
“春还未至便早早穿起春衫,你身子骨娇,怎劝都不听我话呢?”
“是是是,小悠若知错了,殇殇自是有先见之明,小悠若愚钝,顽固不化,不听殇殇之言,真是自讨苦吃,后悔不已!”
女子一本正经地念着,面目虔诚,而嘴角微扬,美目中满是笑意,丝毫无愧疚后悔之意。
“少贫嘴!”
不客气地一把拉过女子,将她搂于怀中,抓住她冰凉的小手,揉捏着,好似这般才会让她暖和些。
“自古有言,世上四大靠不住:春寒、秋暖、老健、君臣。春寒料峭,不懂么?”
“你也说是靠不住了,说不定再过会儿这温度便上升,到时候还不是要换春衫,多少麻烦。”
“又贫嘴!让你多穿些,注意身子,还是我错了不成?”
“是是是,殇殇有理,小悠若知错了,在这儿向殇殇赔个不是,亲你一下可好?”
女子嬉笑着,还真的就踮起脚来在男子俊美的脸庞上亲啄了一下,笑眯眯地看着无可奈何的他,也不知将男子的叮嘱听进了几分。
男子语塞,而柳眉微皱,沉声道。
“你怕冷,又逞强,说实话!”
好像这招越来越不管用了,殇殇的脸皮是被自己锻炼得越来越厚了?女子有些不开心了,蹙着眉头,撇撇嘴,嘟囔着。
“……嫌麻烦嘛,穿那么多,手脚不便,又勒得很,难受!”
还臃肿……难看!
男子轻叹,更是搂紧了怀里的她,轻蹭着她柔顺如缎的秀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这小片桃林里呆久了,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桃花的冷香,让他心旷神怡,心中柔软了几分,更是舍不得放开怀里这个温软香玉。
“应当让你留在炎京,待三月底再行路的。”
似心疼,似无奈,似纵容。
女子目光微闪,羽睫轻颤着,低首,眼帘微垂,掩去眸光,轻轻念着。
“我呀,从来都是认为,风景的话,一处就够了,它既得吾心,当为永恒。可是后来,我动摇了,跳出那口狭小的井,我会看到广袤的苍穹,会看到溪水涧涧,而无不触动我心,原来我是这样的贪婪。
风景各迥异,它不同于人,又或许,相同吧——久看生厌。”
男子沉默了会儿,忽的拉着女子就往山上走去——从他下来的方向。
山中有寺庙一座,安静坐落,闻得香烛之气,见得袅袅青烟,听得般若清风。
阶前有一小和尚,不紧不慢地扫着门口的枯叶,见得男子拉了女子又上来了,不由诧异了一下。
“你怎的回来了?”
“小和尚,扫你的地,不许在主持面前多言。”
小和尚奇怪地瞅了眼男子。
男子不过撂下一句话就带着他身后的女子匆匆走进寺里去了。
小和尚也不追问什么,继续安静地扫着门前的落叶。
都说叶为秋落,这入春的叶落得可不比秋少呀。
左转右弯,绕过了主寺,来到后园。
终是忍不住疑问,女子开口询问,而声音柔柔,丝毫没有被男子匆忙拉赶而气恼。
“我们这是去哪?”
“到了。”
男子忽驻足,将女子搂于身前,指向前方那一小片枯干的树木。
女子不解。
一些绿叶凋尽的枯树罢了,有什么值得好看的?
“这是桃树,和山下那一小片是同时同人种的,品种也相同。”
就似怕冻着了女子一般,男子不由又将她搂紧了几分,双手不断揉搓着女子冰凉的小手。
女子一愣,随后莞尔一笑,似明白了什么,轻轻念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殇殇,我似乎明白了你想告诉我的。”
男子闻言,不由扬起嘴角,正待说什么,便听得一苍老而平和的声音。
“敢问女施主悟到了什么?”
“同地不同景,同景不同味。我说不得什么大道理,也难及‘悟’,不过是知晓殇殇想告诉我的,无论是同一个地方的不同风景,还是不同地方的相同风景,如何看待都取决于人心,风景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是死的,而人心是活的。
我肤浅地认为是因为看惯了一处风景,看烦了,看厌了,所以才逃离开来,想着或许换换风景,便是换了份更好的心境,其实,还是我自欺了。”
女子清清淡淡地说着,嘴角扬起一抹自嘲,而又瞬间掩去,从男子怀里出来,看向院门口的老和尚,恭敬地行了个礼。
“大师。”
“大师当不得,老朽不过一个老和尚,女施主不必行此大礼。”
“我听殇殇说,当年您救过殇殇一命,便是殇殇的救命恩人,我理当向您表示尊重与感谢。”
老和尚闻言,眼皮不由一跳。
女子这话说得明白——要不是他曾救命于溟殇,她根本就不会搭理他这个老和尚。
真是……真性情的姑娘!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老朽应当做的。”而又忽的转移话题,“女施主可喜山下那片桃花?”
“喜的,花开甚好。”
“看了寺中这片枯枝可觉悲凉了?”
“悲凉?”
女子摇了摇头,纤细白嫩的手拂过一条光秃的桃枝,而在枝头停住,轻抚那颗小小的花苞,扬唇而笑,笑容极浅,而很真实。
“我曾听闻,后开的花定比先开的花更冰姿琼骨、清丽颖人,因为它更懂得忍耐。”
“阿弥陀佛……”
——————
“叫那小子没事别回来,这回倒好,还捎了个孽障回来。”
小和尚轻倚朱门,双手抱臂,环胸而立,手中还持着那把扫落叶的笤帚。
清朗的声音带着无可奈何,而又抱着看戏的玩味。
“是孽障祸害,还是悬壶济世,抑或是逍遥自在,念清,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老和尚温和而平静地说着,那双清灵的眼眸没有半点起伏与波澜。
“啧,难不成还是取决于那小子了?”
老和尚只是温和地笑着,轻轻念着。
“阿弥陀佛。”
“师傅,您说那小子怎么就被相给迷了去,入邪了呢?”
“哦?念清竟是认为他是被相给迷了?”
“难道不是?”
小和尚诧异反问,而后意识到什么似的,清秀的小脸一红,低首,念着。
“师傅,徒儿知错了。”
“呵呵,无妨,念清还小,也不曾看过多少女施主,那位女施主相貌是极好的,也难怪念清也起了念头呢。”
“师傅!”
小和尚是又恼又怒,羞愧不已,只是念着罪过罪过,而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张绝美的面孔,小脸不由又红了几分,赶忙摇头,想甩掉脑海中那个罪恶的影像。
“念清呀,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红粉骷髅,白骨皮肉。这个道理,师傅我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泯弃相而不入邪,可是,他不会,谁都会误相入邪,而他,绝对不会。”
小和尚怔怔地听着老和尚念着这番话,似懂非懂,想询问什么,却觉答案自己早就知晓,不该询问的,所以,握紧了手中的笤帚,又开始规规矩矩地扫地。
“成魔成佛,入邪入道,呵,一念之间罢了。念清,我们只能希望着,姑娘不要因为他而入了魔邪才是。风景与人心是么……念清呀,姑娘的可怕之处在于,她太会忍耐了……”
——————
偌大树干,依稀可见微动的青绿色衣角,相叠着。
树后有一女子被压着靠着树干,嬉笑着。
“哎呀殇殇,佛寺净土呢,这样可是不合适的。”
男子自女子颈间抬起头来,黑眸格外明亮与幽深,喃喃念着。
“小悠若,你竟然曲解我的意思?”
“哪有,你的救命恩人这么说,我不就要这么答咯,我可是按着你的‘意思’来的……呀,呵呵,殇殇,别闹别闹,被人家看见可不好呢。”
松口,满意地看着女子雪白如玉的颈上又留下了只有他可以留下的痕迹,嘴角微扬,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很是明显的痕迹,说着。
“我记得小悠若可是说过的,野外,刺激。”
“这儿可是佛教圣地,殇殇的胆子真大。”
“得了吧,这儿离寺院早有几百来米了,少说这些没用的来糊弄我,说,到底懂没懂我带你上山入寺看那小片枯树干的意思?”
“自然懂啦!殇殇的心思可是从不会瞒过我的呢!”
男子不以为意地睨了女子一眼,而又开始细心体贴地为女子整理好散乱的衣领口。
而女子又忽道。
“殇殇,你再这么不‘节制’,我可就没多少衣衫穿了,领子口件件被你拉大,都松垮了!难看死了!”
多少抱怨,多少调侃,多少暧昧不清。
“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呵呵,哪有暗示,不过抱怨殇殇总拉扯若儿的领子,惹得若儿好是苦恼。”
“几件衣服罢了,怕我养不起你?”
“怎会,我呀,最最中意的,就是你有钱……”
“说这话?不怕我生气?”
“殇殇疼我,怎会生气?这有钱人多呀,可是像殇殇这样,又有钱,又长得帅,还有本事的,可不多呢……”
“是在夸我?”
“说事实嘛。殇殇,你,在害怕担心什么?”
女子忽的话语一转,而眉眼间皆是笑意。
男子一怔,指尖抚着女子脖颈上那暧昧的痕迹,而目光迷蒙。
“风景与人心,也只有你能说出这样曲解我意的话了,何必?主持不会拿你我怎么样的。”
“老和尚爱念叨,我可不想自找没趣。”
“可你也不能说出那番见解,你是在误人。”
“误人?”
女子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继续道。
“怎么理解你传达于我的,是我的事,怎么理解我所理解的,是老和尚的事,又与我何干?我不过念,一念之差,入邪入道,全凭个人,与他人无关罢了。”
“小悠若……你,不该曲解我意的。”
似愣了许久,许久,他才喃喃吐出这句话,几多无奈与悲凉。
女子目光微闪,沉默着,忽伸手,拉过他的手,片刻便觉自己冰凉的小手寻得了安心之地,那么温暖,那般依赖。
“殇殇,我也并非不同意你所说,你又在,向我抱怨什么呢?”
就似不相信一般,伸手将女子紧紧搂于怀中而不去看她的容颜。
“小悠若,你说,我该有多大勇气和信心来喜欢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女子沉默了会儿,而后忽言。
“忍受不了就放弃,我不会怪你。”
像是听到什么骇言一般,男子简直不敢置信,抬起女子的脸颊,盯着她绝美的容颜,低低说着。
“你这般不在乎?你答应了要嫁给我,就是连你……”
男子本想说,就是连你的身子也是我的了,你除了我不需要别的家伙!怎么可以,你不可能也不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可是,他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她绝美的容颜,看着她那明媚的笑靥,看着她这般乖顺地依着自己,他说不出口了,不忍心质问,不忍心责怪……
“所以呢,殇殇可是后悔了?”
女子就是这般浅浅的笑着,眼神明媚,小手撑在他胸前,而依着他,这般乖柔。
“不,谁让我的眼中只能看到你,女人,你是特殊的,也是唯一的,别再说这般不负责任的话,你可是夺了我身子的女人。”
女子闻言,笑容微僵,而后笑意扩大。
“殇殇,你刚才,莫不是怕我负了你?”
“你还敢说!”
“呵呵…。。果是如此?”
女子笑得花枝乱颤,无所忌惮,眉眼间皆是笑意,满意地看着男子恼羞成怒,而又不敢发的纠结,眸光不由柔和下来,笑容清浅,柔声细语着。
“就似殇殇说的,无论是一处风景还是多处风景,无论风景如何,无论我走去哪里,你都会陪着我,我看厌了,看腻了,看倦了,你都会默默陪着我去下一个地点,做我的依靠,不会厌,不会腻,也不会倦……”
男子闻其言,不由一怔,而又重新将女子紧搂于怀,轻蹭着她柔顺的丝发,嗅到了她身上那还未散去的桃花冷香,觉心绪就那般平静下来了,这般安心与惬意,很想,就这么一直拥着她,那么真实与美好。
“小悠若儿……你是懂得了呀……”
“我说过啦,你自己不信嘛,还这般较真……真可爱。”
“我问你,你言其它,我怎的相信你不是敷衍于我?”
“小家子气的殇殇……”
“口胡!欠罚!”
“呵呵……哈哈……痒!殇殇别、别,住口啦,痒!”
看着她如玉的颈上那些点点红红的痕迹,嘴角不由微扬,伸手轻轻抚过,而眸子显得幽深了。
“……小悠若。”
“怎的?”
“我很中意你,想来会一直中意下去,你呢,已经不喜欢我了么?”
不然怎么会说出那般不负责任的话……
“我何时说过,喜欢你么?”
“!!”
“殇殇也真是可爱,我不过是答应嫁给你,不过是与你酒后乱情,顺便发生些关系,殇殇怎那么就咬定我喜欢你呢?”
“!!你、你……”
男子已经是羞恼地说不出话了,明知她此言不过调侃——就和平时一样。可她这么说,他居然没有什么理由来反驳!
见男子竟是一气之下,放开自己就径自往前走了,女子又是觉他分外可爱,站在原地并未走开。
果不其然,见得男子大步行了几米,就蓦然驻足,沉默了会儿,转身,走了回来。
“怎么不跟上!”
咬牙切齿,几乎从牙缝中蹦出的字眼。
“你走这么快,我怎么跟得上?自是等你回来接我咯。”
女子说得理所当然,漫不经心。
男子抿唇,上前了几步,将女子拦腰抱起,看到了女子脸上的错愕与紧张,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颈,他才觉得自己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你抱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没有脚。”
“抱着你走,让你省力还不好?怎的还来责怪我。”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好了。”
紧紧搂住他的脖颈,生怕他把自己摔下来,而刚才嬉笑的表情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紧张。
怎么调戏她,她都可以笑着反击,可是,除了拦腰横抱!
因为失去了重心,让她无措,让她紧张,让她没有任何方向感,所以,轻而易举地,击碎她所有的理智。
“小悠若。”
“放我下来,殇殇,放我下来……”
男子驻足,抿唇,看着慌乱无措的她,忽然低首,吻住了她喋喋不休,嚷着让他放她下来的小嘴。
女子一怔,竟是觉轻松了许多,眸光微闪,搂紧他的脖颈,仰面,亲吻上去。
就是吻得缠绵悱恻,丝毫不在乎身在何处了,而忽的两人皆睁开了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警惕,分开来。
男子抬头,凌冽的眸光扫向了一棵大树,沉声道。
“谁!”
不过一会儿,听得温润如水般的声音,是个男子。
“小水,我就说,应当趁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就过去,而不是干等着弄影他们过来呀。”
接着是骄横柔媚的声音,是个女子。
“嘁,我怎知弄影这个不要脸的对小然这么饥渴。”
而后,就有两个人影从树后走出,一个白衣男子,眉目柔和,却透着清冷,他牵着一个戴着黑袍帽的红衣女子,帽檐掩去了女子的容颜,只见得她那白皙小巧的下巴和红艳的嫩唇,想来也定是个美丽的姑娘。
“清洛?”
悠若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而又看向了清洛牵着的女子,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好久不见。”
清洛浅笑,而后看向身旁的女子,轻叹。
“小水,不准备摘下衣帽么?”
女子闻言,抿唇,而后沉默着,最后,轻轻叹息着,伸手,摘下了带着的衣帽,刹那芳华。
悠若与溟殇皆是一怔,让他们惊艳的不是这个女子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美艳绝伦,而是那副长相,那副长相……
“她,是谁?”
悠若不敢置信,怎么会这么像,这个女子,为什么会长得和自己这般相像!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