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毕,宾客皆陆续打道回府,待人静后,庭前孩子们站成了一排。
“月儿,来,见过二位姨母。”二公主牵着阮月一一认了过去,走至大公主司马芜莳身边。
“来,月儿,到这儿来!”她宠溺地伸出手,见她眉眼带笑,和蔼可亲,阮月才缓缓地走近她,豪未察觉旁边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
“钰儿,来。”大公主另一只手拉着司马靖,和颜悦色:“以后又多了个妹妹,你这大哥可要保护好她,切勿让她受到伤害,与各姊妹们好生相处,可不许欺负她!”她叮嘱孩子们。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回应道:“是!”言毕。司马靖眼睛又不禁地转向阮月,忽然与她眼神相碰,她脸霎时红了起来,不由分说地辩了一句:“月儿才不要谁保护呢,自己也行呀!”她认真的眼神略显勉强,众人啼笑皆非。
大公主笑着又闲聊半刻,忽而惋惜起来,望向一旁正在发愣出神的三公主,语气中微带遗憾:“我们姐妹四人啊,总算团聚了,瞧瞧这四妹妹娃娃都生了,现而却也只有三妹未婚配了!不过想必也快了罢……”
“大姐,你快别挖苦我了……”三公主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夜晚时分,几位公主歇下,直至翌日天未亮,匆匆的脚步与急促的敲门声吓得刚出生的公孙楚哇哇直哭,惊醒了公孙拯明夫妇,只听得崔晨在外唤着:“爷,京里出事了!”
拂晓将至,鸡已鸣了五六回,可天还未见亮色,这昏暗云层下,仿佛天都要变了。公孙拯明听唤猛然惊醒,他掀开珠帘,匆匆起身至屋外,见崔晨喘息依旧未定,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崔晨左右盼了一盼,呈上一份卷轴,细声在他耳畔禀道:“这是属下刚刚收到密信,请大人定夺!”公孙拯明迅速打开一看,呆立着许久未言语。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四公主速速起身哄着孩子。
公孙拯明疾步走进屋内边整理衣物边吩咐几个丫头通知公主们,他转身,叹息着扶下四公主:“夫人,父皇他肺疾又犯了,昨日狩猎时不慎摔入山谷,寻了四个时辰才见着人,那时便已气息衰弱,怕是不大行了,你快快去唤各位公主,带着孩子随我进京去!”
“什么?”四公主眼前霎时一阵晕眩,只听得柜中放有那原石玉佩的盒子掉落下来,“啪!”的一声,碎在了地上。
一行人只稍稍整顿便上了路,两日后,快马加鞭,一路奔波终于抵达皇宫大内。
寝宫外群臣正焦急地等待着里头的消息,这圣上无子嗣弟兄,立储之事搁置甚久,拖到这种地步,群臣焦急非常……
“公主们到......”空中回荡着内侍尖锐的回声,几位公主拖儿带女走进寝宫。
金黄亮丽的帘帐缠绕着四周,松软床榻之上躺着一面黄骨枯白发婆娑的老人,他呼吸浅然,眉头紧皱。身侧则坐着一身着正红凤袍,头戴金玉宝钗的妇人,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
她已是泣不成声模样,听闻动静,皇后眼神一撇,见到众人皆情凄意切踏进殿门,二公主竟也在其之列,她眼神略显诧异,手心微微发了汗,又迅速拂起锦帕擦着脸庞掩饰起来,淡淡然命了众内侍丫鬟拦在二公主面前。
二公主远远地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上的人,她心头不由得一揪,片刻声泪俱下,不顾皇后阻拦,跪倒在了床前,她望着他两鬓的白发,轻声呼着:“父皇!”
她握着父亲冰寒的手,不断咽着嗓子柔声唤道:“父皇,女儿……回来了,您睁开眼睛,女儿回来了……”躺在床上的老人只微微睁眼瞧着,嗓音极为沙哑:“咳咳咳……”虚弱仿佛占据了他整个身体,他望着眼前的泪人,伸出手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可是茴儿?朕寻了你这么多年......寻得好苦啊……”
二公主紧抓着他的手,上头已满是青筋毫无血色,冰冷异常:“父皇,女儿回来了,这么多年来都未回来探望,让您挂念了,女儿真是罪该万死……父皇……”
“回了就好,回了就好,无恙便是好的……众人听着!”老人强撑最后一口余气,却有铿锵之语回荡在内殿之中:“遵朕旨意,待朕身故后众人皆不可为难二公主……”
“是。”听闻答允,躺着的人儿含泪一笑,终于无力再言语,只是看着二公主,饱含泪水地看着她,再摸了摸她的头,同她尚在闺阁时候一般宠溺,深望了许久才从喉咙中冒出一句话:“为父时间不多了,临终能再见你一面,朕已再无憾事……还有一事,须要交代清楚,史官,你过来!”他轻呼一句。
史官早已静候左右:“微臣在!”
“立诏圣旨……朕已放在衡博宫的牌匾之下,记住,一切依照……旨意行事!”
“父皇!”大公主含着泪抬头望他,他不再言语,手从眼前滑过。他去了,带着遗憾与不舍。征战十余载,功成名就又何妨,最终,归于一抔黄土罢了……屋子内外跪了一地,纷纷啼天哭地,各个悲伤模样。
史官叩拜完毕后即拂袖起身,命人取来了卷宗。他速速开启了那盒子,望着卷宗上的字眼同那天下之主唯一的宝印,可他瞧着这内容却是满眼惊愕。史官毕竟只是一文人,任职时日又尚短,即便看出有丝丝端倪,却也绝不敢胡乱造次,尤其他不知行此事的靠山系何人,故只得按照这布帛上所书一字一句宣念着遗诏:“先皇已故,留诏如此,立大公主司马芜莳之子司马靖为储君,在朕身故后为当今圣上,望群臣辅之佐之,不可妄议……”
门外群臣听闻此诏,纷纷如炸开了锅般哄闹起来:“外姓之子怎可登上皇位!”“外戚不得干政!”“外戚不得干政!”
大公主司马芜莳闻喧哗声一片,气势汹汹走了出来,将遗诏一把从史官手中夺过,大呵着:“先皇遗诏在此,谁有异心?皆为罪臣,该斩该诛!”
下头站着的大臣们纷纷争论不休,甚至质问大公主:“大公主,臣等不明,外姓之子如何威慑天下?血脉不正,不能登上皇位!”
她眼角含泪轻笑,音色却毫不颤抖:“枉你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竟不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本公主生母为司马同族,亡夫之后,四个孩子皆于归姓司马,如何是外姓之子!”气势澎湃,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史官深躬身子向下一鞠:“此确是先皇亲笔书之,御印也是做不得假的,群臣不可妄议,不可妄议!”
以外孙换嫡孙,或许是先皇想到保朝堂的唯一办法,况司马靖,文才武略,行兵布阵,小小年纪就有独到的见解。皆不逊于先皇,故先皇甚为关注和爱护,且自古就有让贤一说,先帝费尽心思,恐也只能这般。
内殿的皇后听着这喧闹也平了下来,她拂去了最后一滴泪水,立即松开了紧握手中的锦帕,站起身子,命外头所站的勋伍军侍卫将二公主母女拿下来:“将这血脉不正,无君无父的孽畜拖了出去,打入天牢!”下头之人却无一人敢上前的,这镇国二公主年少时曾为勋伍军统领数年,虽已是过去多年,可在宫中值事的侍卫也多少认得出她,左右皆犹豫着,始终不肯上前捉拿。
皇后倏尔瞪着红肿的眼睛,怒步行至台阶之下:“怎么?本宫竟命不动你们了!”
“父皇!”二公主仍念叨紧握着父亲冰冷的手,身后跪着的阮月却被侍卫抓着扣了起来,余下之人依旧不敢对二公主无礼。
二公主立时站起身来,将泪水抹去,声色哽咽但语气泰然:“皇后,若是我们母女二人阻了您的前路,那您便发善心将我母女二人放回民间吧,何必非要闹个你死我活,众生不得安宁呢!”
外头的大公主手持遗诏,一闻里头动静将要闹了大来,立即又转头上前一言,解围道:“皇后娘娘!父皇临终留言,不可为难二妹妹,您这又是何必呢?”
“是啊皇后娘娘,这是父皇临终之愿,您不能……”皇后身侧悠悠传来了四公主唯唯诺诺的声音,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眼相望。
“皇后娘娘,请听我一言。”皇后身侧一体态丰腴的婢女潇儿悄然行至皇后身旁,轻声说道:“现而众人皆已知二公主回宫,且陛下才刚刚行下了命令,都是听着了的,您若是逼迫不放,待新帝上了位,凭着大公主同她的亲疏,娘娘定是吃亏的!”小丫头一席话猛然点醒了皇后,她紧咬牙根怒瞪着二公主,久久才硬生生将恨意咽进了腹中。
司马三十年,秋日才至,微风浮起,年仅十二的司马靖身着明黄色雕龙图腾的衣袍,站在这大堂之上,看着文武百官的朝拜,俯视这天下起伏连绵的城池。
匆匆四年光阴过去了,边境纷扰不定,蠢蠢欲动,新帝司马靖便服带着阮月同两位母亲民间出游,瞧一瞧着都城繁华漫天,热闹不休的市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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