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靖打量着她上下,忽而怒道:“梅妃今日怎么如此冒失,后宫只有皇后才能穿正红衣袍!其他妃子只能穿绯红,要么只是用正红镶边!如此僭越,你可好大的胆子!”听他这么一吼,吓得梅妃赶紧跪下,连连认错。
“是哀家让她这么穿的!”太皇太后冷着脸开口。
司马靖眉头都拧得不成样子,压着喉中的怒火:“皇祖母,梅妃虽是六宫唯一妃嫔,可毕竟未及孙儿之后,您如何能让她着正红衣袍?被别人看到,有失孙儿的颜面,再者说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也不能破了不是?”
太皇太后咳嗽着不经意瞥了孙柔郡主一眼:“这正是哀家要同皇帝说的,立后选妃乃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则平天下,皇帝自己思衬思衬吧。”
司马靖最不愿听及此事,他一言不发生着闷气,既为天下之主,可如今却是连选妃立后都不得从自己心意,自己本是无心耽误各家姑娘,一心只有一人,心中正妻便也只有一人之位,又何必使那么多好姑娘空空地留守在后宫之中呢。
何况,这国之战事当头,司马靖怎有心因着这些小事分心,他烦闷至及,才匆匆告退牵着阮月出来。
“皇兄!”阮月瞧着他忽而如此行为,吓了好大一跳,她手腕被他抓得紧紧的,几度挣扎欲挣脱开他的手,但他仍不松手的紧抓着。
二人浑然不觉中,孙柔郡主也随之身后跟了出来,走在了他们身后,看着前面行走着的两人,她浅浅的叹了口气。
旁边伺候着的小丫头乐一倒是牙尖嘴利,满口吹嘘之言:“郡主,您看,这恒晖小郡主的身份地位不及您高,琴棋书画女红,也是样样都比不过您,怎么会讨得皇上如此欢心呢?”
她只是淡淡一笑,一副恬然无争的模样:“她必是有皇上喜欢的原因吧!”
“郡主,您太心软了,这样怎么当上皇后呢?”
“我本无意于皇后之位,只要能在他身边,什么名分位分,我都不在乎,只要他能开心……”她眼神一黯,心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孙柔郡主,姓李名戚依,太皇太后之内侄女,李家少将军修直的孪生妹妹,于司马二十年出生,年十五。
秋风萧瑟中,宫中规矩,每至年历逢双,又巧为丰收之年,皇宫之中便要由皇后做主举办合闺之宴,届时皇宫中会遍邀皇亲国戚与京城中的名门待嫁闺眷,名为合闺之宴,实则是让皇帝对这些个女儿家相看一番,好为日后选妃之便。
因司马靖久久未立皇后,梅妃性子急躁莽撞,也不善理大事,这桩事自然落到了宫中女眷之首——太皇太后手中操持,她身为天下女子典范,又于先帝爷在世之时为后数年,此类事宜她曾操办多回,礼仪祭品皆熟悉得很,可她却始终兴致不高,整日里总是倚窗叹息。
婢女潇儿从外头走进来,奉上了一杯清淡茶水,探问道:“太娘娘这是怎么了,如此忧愁模样,可是这几日备着合闺之宴累着了?”
太皇太后浅叹了口气:“唉!倒不是累,只是想着,如今各家皆有儿有女,却哀家一人独独无天伦之乐可享,这人年纪一大,又无欲无求的,便只剩得些寂寞相伴了……”
“太娘娘!您这就想差了不是!”潇儿说道:“您虽无子嗣,可这李老将军之女,您的内侄女孙柔郡主,可是十分有孝心的呢!您瞧这天渐凉了,她还亲手绘制了一套棉帽斗篷,亲自绣好了给您送来的!”
见太皇太后依旧愁容不尽退散,潇儿又劝说道:“孙柔郡主的女红天下一绝,在京城各闺眷中大有名气,人又生的倾国倾城之貌,这后宫,迟早尽是李家女的天下,您还忧心什么呢!”
“话虽如此说,可……”太皇太后挥手将其余婢女内侍都遣了出去,才开口说道:“这孩子计谋尚浅,又十分的心软,哀家怎么放心得下将这大局交付于她……”
“太娘娘!如今瞧着皇上的意思,是要等着那恒晖郡主过了及笄之礼再行册立皇后了,若是她成了皇后,那咱们郡主定是要伤心的……”
太皇太后一听更是气愤起来,她轻拍桌子:“哼,凭那丫头整日舞刀弄枪的粗俗之样,她更加休想登上后位!当初司马芜茴与她母亲二人,害的哀家深受尽先帝冷落,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她赶出了宫去,将勋伍军夺了过来。眼看着这事将要成了,可又不知那贱人用了什么功夫,竟使得先帝再度查询阮家之案,才扣着哀家一同千里迢迢去寻找她,哀家那时身怀大肚临盆之际,可怜唯一的儿子便生生葬送在了那里!哀家便是死了也不能让那贱人之女坐上皇后之位……咳咳……”她喘得急了,喉口一痒,不停咳嗽起来。
潇儿放下端盘,边轻拍了她后背边说:“太娘娘您息怒!别再想当年的事儿了,身子要紧啊!”
太皇太后长舒一口气,才缓和了过来:“罢了罢了,现如今她尝到了苦楚,先帝已驾崩,她也不再碍着哀家与兄长的事儿,只要她的女儿不阻着李家,不阻着戚依的前路,哀家便也不会赶尽杀绝的!且放了她一马吧!”
“太娘娘!”潇儿若有深意的提醒着:“怕只怕您一时的心软,会苦了自己……”
三日后,合闺之宴在皇宫中如期举行,各宫各殿都格外严谨,秩序得当。
一大早的盈秋阁中便乱成了一团,宫人们被吩咐着不断跑进跑出,可梅妃还是大发着脾气,碎乱的果子点心砸了一地,她指着跪在地上的绣制局回话婢女丁栀破口大骂一通:“你们绣制局的,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废物!本宫且再容你半个时辰,若是这半个时辰再未将衣裳送来,本宫就将你的皮扒下做成衣裳!”
丁栀在下头瑟瑟发着抖,吓得眼泪都溢了出来:“娘娘,这,这宴服本是已完工了的,可是谁知那绣女取针时误伤了自己,现而衣裳上染了些血污,半个时辰清洗恐怕真的来不及……”
“本宫不想听什么狡辩!滚!”梅妃紧抓着桌子,心中早已火冒三丈:“若是因着你们这些奴才让本宫在合闺之宴中出了丑,本宫定要你们好看!”
婢女丁栀霎时被吓得腿软,只好领了命,低声哭着跑了出去。
由于合闺之宴是两年一回,可阮月却是头一回瞧这种热闹,两年前本受了邀预备着来的,十分不巧的是自己那日偶感风寒,病得都下不得床,便错过了这美女云集的宴席,不然这般闹腾,她可是十分喜欢掺和的。
阮月兴奋异常,一大早便梳妆穿戴完毕,还未等着迎宾便带着贴身婢女阿离进了宫,她想着离宣礼还有着好长时间,两人便来到了御花园后头,这边儿湖水清澈,鲜花植满了两岸,正好玩乐一番。
阮月望着湖中欢腾的鱼儿,不禁笑了起来:“阿离你瞧!”
“呀!好大的鱼儿!拿来做了鱼汤正好!”婢女阿离性子憨直可爱,听风即是雨,立时撸着袖子预备着上前捞,好在被阮月拦了下来,她无奈说道:“你就只一心知道吃,咱们今儿这是来赴宴的,你抓了这鱼可往哪儿放?在者说了,这御花园中的鱼儿你敢吃?怕是还未入你我之腹,便要拉着去打板子了!”
“嘿嘿!”阿离傻傻的一笑:“郡主说的是啊……”
阮月笑着,然耳尖一动,忽而听闻远处有女子的啼哭之声,她示意阿离小些声音,两人便随着哭声悄然的靠近。
还未走近,眼神极好的阿离远远便一眼认出了那婢女,她在阮月耳边说起:“郡主,我认得她,这是绣制局上个月新进的宫女,名唤丁栀的。”
阮月心中顿时明了,在宫中执事之人,难免受了些委屈,想是心有不满,才在此处无人之地啼哭,待细细问上一问缘由才知,这侠义之心又在她心间泛泛起来。
“喂!”她远远的呼了一声。
谁知那人一听唤,只瞧了瞧便匆匆扭头想溜,阿离立即追上,一把抓住了她。这丁栀丫头无奈,又挣脱不开,只好跪下行了礼:“参见小郡主。”
阮月询问道:“免礼吧丁栀姑娘,今日宫中之人皆忙碌,你身为绣制局宫女,为何不在宫中值守,却一人在此处啼哭?”
丁栀抽泣着瞧了她一眼,素日便听说这小郡主为人极为热心,遇不平之事必会出手相助,她心间劝说着自己,若讲于小郡主听了,说不得能为自己出头。
她犹豫了一会子,擦擦眼泪,才将一切苦楚吐了出来:“奴婢,奴婢今日晨时奉了掌事姑姑之命将梅妃娘娘的宴服送往盈秋阁,谁知绣女今日将衣裳从架子上取下来时,却被针扎着手出的血染污了袍子,奴婢见盈秋阁已遣了宫令大人来问,便只得将此事如实告知了梅妃娘娘,可娘娘大怒,命奴婢半个时辰之内便要清洗完善将宴服送至,否则,否则奴婢便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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