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日光缕缕投射进延禧殿侧殿。窗棂映着光影,投在地上是斑斑驳驳的痕迹。舒宁撵退左右,独自来到先头被染香缝嘴处罚的掌灯宫娥蓉儿的住处,但见蓉儿身子似乎还没养好,仍卧床休息。她轻叹口气,替蓉儿敛了敛被褥,依着床沿坐下,褪去了常挂脸上的笑容,语气轻淡:“这疤,好不了了么?”
“小,娘娘!”蓉儿不过浅眠,听得舒宁的声音,不觉醒来撑起身子想要施礼,却被舒宁止住了。她呆愣了片刻,见舒宁伸手去抚上她上下唇边未愈的伤疤,舒宁的神情凄凉,蓉儿但觉心里一恸,忍不住眼眶含泪,凄凉道:“这不打紧,太医说过救治得及时,过些日子伤疤就会淡的。娘娘,蓉儿是自愿的,与您无关。”
舒宁缩回手,心里悲伤却不好表明。她看着蓉儿的模样,较之四年前清冷了不少。想来自她去后,蓉儿的日子并不好过。可恨的是她为了不引起德妃的怀疑,选择让蓉儿受苦。可也只有她这当年的陪嫁丫鬟受罚,旁人才不会觉察她的真实身份啊!想着想着,舒宁忍不住又是叹气,勉强笑道:“蓉儿还是这样好,总是替我着想。”
听了舒宁的话,蓉儿还是忍不住嘤嘤而泣。她想起四年前容华殿烧起的大火,惜惜姐为了不让她受牵连,在她的茶水里放了迷药。等她睡醒时,小姐死了,如花人儿被烧成了黑炭的模样。而惜惜姐,她寻遍了整个上京皇宫都不得其影踪。整个皇宫,哪怕连曾经宠爱小姐的皇帝,也不曾再提及小姐,更无人提及惜惜姐。若不是姚妃和尹贤妃对她的接济,也许她也早被那些势力的宫娥往死里欺负了。如今小姐终于是回来了,虽然换了模样,可那双眼睛,那行行字迹,清楚说出宁府的过往,都让她欣喜地相信,这陌生却熟悉的女子就是她的小姐宁姝。可一个人如何能换了模样?如何能变作了他人?莫不是当真死了再轮回于世么?蓉儿不敢想其中细节,她泪眼婆娑看着眼前的舒宁,眼泪滴答落下,她的小姐是受了多大的难,才这般变成了他人?
“我只是换了层皮,不疼的。”舒宁心知蓉儿是在意她容貌全改,料想蓉儿是替她毁容筑貌的过程辛酸难过,所以她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好似只是说一件换衣服般简单的事情,好似全然无须在意,无须替她感到难过一般。
“换,换皮?”但即便舒宁态度淡然,蓉儿到底是吓着了,她不觉伸手去握舒宁的手,那么苍白没有血色,心里忍不住替舒宁痛苦:“这,一定很疼。怎么会不疼呢?您小时候贪玩嬉闹,跌倒了下巴磕了小块皮也要哭上半天的呢。您最怕疼了,这生生换了层皮,您怎么会不疼呢!”
“真的不疼。”舒宁带着暖暖的笑容,语气温暖,好似在哄孩子般:“我一滴眼泪都没流呢。你都说我最怕疼了,一丁点儿疼都忍不住就张嘴大哭的人,怎么能忍住哭呢?所以,我不哭,就是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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