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韩新月几乎是下意识地撒腿就跑。
仿佛是去参加舞会的灰姑娘,在听到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而柳年书在刹那的怔忡之后,立刻追了上去,留下萧雅愣在当地,一阵凉风吹来,让她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
她并没有看见那个跑掉的女孩子,以为柳年书是被自己吓跑了,不由得苦笑一声,自己隐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在今天露了马脚。
柳年书追出树林时,却发现那个女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校园里丽影双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平淡而又寻常。
新月慌慌张张地跑着,一头撞进了正在四处寻找她的宋淮的怀里。
“韩新月,你跑哪去了?”宋淮不高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新月抬起头,满脸的惊慌失措,眼睛澄澈晶莹,像是刚刚哭过。
宋淮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语气却已经缓和了,“你对这里很熟吗?不声不响地乱跑什么?”
新月回头看看,身后已经不见了柳年书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在心里涌上深深的失望。
她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宋淮,我要回去了。”
宋淮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时间还早,我们……散散步。”
她的手冰凉,因为总用剪刀,手指有些地方磨出了硬硬的茧子,宋淮忍不住心里紧了一紧。
新月把手抽出来,“我真的要回去了,我觉得有些冷。”一阵风吹起,她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那好吧,我送你。”纵有一千个不舍,他也不忍心让她被冻着。
两个人没有坐车,在校园里慢慢走着,校园里不乏亲密的情侣,花前月下,耳鬓厮磨。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新月一直闷闷不乐。
两个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低头默默走着,只闻脚步声。
不知不觉跟一个人迎面撞上,新月没有抬头,向一边让了让,可那个人也向着同一方向挪动脚步。
身边的宋淮突然停下来,呆呆地看着迎面站着的那个人,“年书哥……”
新月闻言一惊,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年书面带微笑,仿佛三年前的样子,“新月,我终于找到你了。”
新月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她想见到他,非常想,可是她又不知道见到他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刚才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那也没什么奇怪,年书哥那么优秀,又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她嗫嚅着叫了一声年书哥,仿佛有千言万语一起堵在嗓子眼,堵得嗓子发疼,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年书冲宋淮笑笑,“你在这上学?”
“是。”宋淮的心情此刻糟糕到了极点,柳年书的出现,仿佛让他看见本属于自己的一丁点希望就此破灭。
“新月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面对着年书,她说不出自己是个理发小妹的事实。
“别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
依旧是那家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店,店里的小妹看着今天新月带来了两个帅哥,不由得啧啧称奇,怎么好资源她自己就一个都碰不上呐。
三个人一直聊到很晚,面对年书,新月是藏不了心事的,无论巨细,这三年发生的种种,柳年书都一一问了个清楚。
宋淮在一旁听得心里发酸,不仅是为了新月的辛苦遭遇,也是为了,她只会对柳年书敞开心扉。
他抬眼看去,柳年书看向新月的眼神中充满了疼惜和悲悯,而新月,低着头一直不敢直视他,这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显得很多余。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宋淮的宿舍是又回不去了,而新月站在理发店门口敲了半天门之后,也没有人来应她。
两个人面面相觑,站在身后的年书说,“到我家去吧,离这里不远,明天早上我再送你们回来。”
想来也别无他法,两个人只好乖乖地上了他的车。
宋淮的心里充满了无力感,是的,在柳年书面前,他永远都慢了一步,逊了一筹,柳年书能给新月的,他现在根本给不了。
而新月也是心事万千,还好有宋淮在旁边,不然……她一会要怎么面对年书哥和他的女朋友?“年书哥,这么晚了,我们去你那里,会不会太打扰?不然你就近找个旅店让我们住下吧。”
年书皱皱眉,什么时候她跟他变得这么生分了,张口闭口“我们”,她和宋淮成了“我们”,那他柳年书又算什么?
“没关系,我那里没有别人,你们就当自己家一样,新月你更不应该跟我客气。”
没有别人?新月突然想起,刚才跟他一起的女子不见了,原来他们并没有住在一起,想到这里,她心里变得好受了一些。
然而,当他们站在柳年书家门口等着柳年书开门的时候,隔壁的门开了,萧雅从门里探出头来,人未到声先到,“年书你怎么才……”看着两个陌生人站在门口,她忍不住一愣。新月的心里突然百味交集,原来他们两个就住隔壁。
“这两位是……”萧雅好奇地打量着新月和宋淮。
“我妹妹,和……同学的弟弟,今晚回不了学校,住在我这里。”
这个称呼让新月和宋淮心里都不是滋味,亲疏远近,明明他说的都对,可是自己心里却摆错了位置。
萧雅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个人,眼神复杂,“年书,让你妹妹来我家住吧。”
新月心里一紧,可以说,年书的态度对她来说很重要,如果他同意,说明在他心里,还是跟萧雅的关系更亲近一些。想到这里,又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她有什么资格去计较这些,年书哥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她是妹妹,即使再亲近,也只是妹妹而已。
胡思乱想间,只听年书淡淡说,“不用了,我家住得下。”
“哦,”萧雅的声音里有一丝失望,“年书,那个……”
“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份疏离。
萧雅听着隔壁关门的声音,不自觉地笑笑,今天是什么日子?时空错乱内分泌失调了吗?自己为什么会去强吻柳年书?
“新月,只能委屈你住在书房了。”年书一边说一边整理着书房的一张卧榻,“床小了点,将就一晚吧。”
新月打量着年书的家,干净利落,简单大气,呃,没有任何跟女人有关的痕迹。此刻,年书正在弯腰低头为她铺床。铺床……一股暖意从新月心中升起,看着他挺拔宽厚的背影,觉得无比窝心与幸福,假如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年书哥,你不生我的气吗?”
年书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我只生我自己的气,没有能好好保护你。”
心里的那股暖意迅速升起到七窍,让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对不起……”
“新月,”年书转身看着她,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找到你就好。”
他拿来自己的一件T恤,“新的,你睡觉的时候穿。”
宋淮站在客厅,默默看着书房里那两个人,温馨而又默契,不由苦笑,感情世界里,从来都不存在什么侥幸,该遇见的一定会遇见。
或许是衣着单薄着了凉,或许是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的悲欢起伏,新月蜷缩在被窝里,还是觉得一股寒意从内而外散发,冷得她瑟瑟发抖。屋子里安静得很,她不好意思去惊醒年书,只好抱着被子缩成一团。这是年书哥的被子,她身上穿的,是年书哥的衣服,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觉得脸颊发热。
一早,年书起来简单做了一些早餐,宋淮几乎一夜无眠,可新月却还没有动静。
柳年书到书房敲敲门,没有回应。
他只好直接把门打开,看见新月蜷缩在卧榻上,脸色潮红。
年书上前轻声叫她,新月慢慢睁开眼睛,觉得头疼欲裂,“年书哥……已经不早了吧?”
年书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发烫,“新月,你发烧了。”
新月挣扎着坐起来,“怪不得,我觉得这么冷。”被子滑落,虽然穿着年书的T恤,身材单薄,可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还是让年书心头一动,不敢直视。
“怎么不叫我,起来吃点早饭,我带你上医院。”
“不用……”新月想说她昨晚已经请过假了,今天不好意思再请,可看到年书坚持的目光,拒绝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觉得弥足珍贵。
吃早饭时,看着打不起精神的宋淮,年书纳闷地问,“怎么,你也冻病了吗?”
新月笑着打趣,“他是因为害我生病心里内疚。”
宋淮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心酸不已。他早该知道,在柳年书面前,他宋淮连个备胎都算不上。
新月靠在医院的椅子上,感觉着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输入自己体内。就在刚刚,医生把柳年书批评了一顿,“你这个男朋友怎么当的?她得的是急性肺炎。”
男朋友这三个字让新月无比受用,因此打针这点小小的疼痛也被忽略不计了。
年书坐在一旁,用手握着输液管,好让药水流进她身体的时候不那么冰凉。
“新月,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新月愣住了,是她想多了吗?他说的照顾,只是像照顾妹妹一样吧。
年书的声音低沉柔和,眼神却坚定执着,“我知道,你还小,要你现在回答还有些早,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
新月呆呆地看着他,眼泪不能自已地掉下来,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年书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他的脸就在眼前,离她那么近,幸福,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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