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不知身外事

2018-04-15 作者: 冯永姣
第四十三章 不知身外事

每个承载梦想的孩子都像是极乐世界里面的精灵,看不到人世的沉浮,一心驾驭着上帝赐予的灵魂,飘飘荡荡,彼此经年。

琴房自此之后便是我和洛清的私人空间,和她在一起练琴便是我最大的愉悦,这种迷失已久、且真实存在于内心的欢乐也是除了小时候便不能再复制的了。

洛清说本来这届高二有那么几个同学是准备报考大提琴班的,其中有个也是像我这样之前有过基础的,但殳仡心狠,一个都没收,因为他说:“很多时候学大提琴并不只是为了高考有另一条路走,而是真正的喜欢,心无旁骛的想走入大提琴的世界,领悟至最高的境界,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学到的。”

洛清说殳仡在音乐方面的追求很多时候是很古怪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古怪”才让他在这方面有所成就。

“他当初会愿意收我为徒,也是一番波折,我的音乐成绩在班上并不拔尖,音色也不出众,要说努力吧,谁会在这个年纪就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呢,更何况还有文化课要学;我们每次把殳仡惹的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躲到琴房一个人坐里面抽烟,然后等心情好点了,就练琴,一练就是一两个小时;他从来不在我们面前发怒,他顶多是个冷暴力的人。”

“后来呢,后来他是怎么收你为徒的?”

“我是我们班的班长,他有次生气出去了,教导主任来抽查上课,发现他不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就让我去找,我只能去琴房找他啊,当时门是半掩着的,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我只能轻轻的推开门,但又不敢打扰他,心想着只能等他拉完了。”

“他没发现你吗?”

“他当时很投入,琴声也挺大的,他没发现我是很正常的;后来我就一直站在那等,其实也是站在那听,听着听着,就好像被他的琴声带进了一个境地里面,加上自己的想象,特别的美好;你知道当时我听的有多入神吗,就是你已经察觉不到自己是站在那听一首曲子了。”

“殳仡的琴,这么厉害?”

“对啊,所以当时他拉完了我还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面。”

“后来呢,后来你就深深的喜欢上大提琴了是吗?”

“我也是很莫名其妙的当时,只是殳仡当时很严肃的问我是不是喜欢大提琴还问我想不想学,要不要学?这种被问住的感觉就像一个你暗恋了很久的男生问你愿不愿意接受他一样,还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所以你回答的是‘愿意’是吗?”

“我当时也没回答,就是脑子一下子就蒙了,我就问他啊,问什么要这样问我?他也说为什么,就让我想好了再告诉他。然后我就想了很久才决定飞要跟他后面学大提琴。”

“就这样他就收你为徒了?”

“他当时也没说要收徒弟,就是说教我,看看我的资质和勤奋程度,如果他都满意的话,我将是他第一个弟子,而且他说他是不收人为徒的,就是在大提琴方面,他以前只会教学。”

“好诱惑人这样的身份!”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这样到现在啦;你知道他为什么愿意教你吗?虽然他没说要收了你,但是你这样的身份是和他以前教的学生的身份是不同的,他应该也是被你的天赋和坚持打动的吧。”

“天赋?”

“对啊,殳仡跟我说的,他说你在这方面还蛮有天赋的,也有很强的乐感,要不然他现在哪会额外的教你啊。”

这样的赞誉,我有很多年都没听到了。

本来连续一周每天要利用午休和平时空余的时间来学大提琴,已经快要把我的耐心磨的差不多了,殳仡平时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教学上面比我之前的那位老师还要严苛,要不是每天有洛清陪着我,我是真的吃不消。

但是如今,殳仡对我如此的信心,我又怎能辜负他当初那么独到的眼光和心意。

“你最近怎么总是不在班上,感觉很忙、也很疲惫的样子?”

“我、学大提琴了,我们学校的那个音乐老师,叫殳仡。”

“你?可是你不是说你只想好好读书的吗?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学文科,不接触音乐的吗?你这样突然的决定也不和我说,你——为什么?”这样突然也不算突然地决定对沈笠禹来说也算是突然了,只是不想,他知道了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有些失控的言行,他应该是觉得我自私的辜负了他当初为我选择学科的那片心意了吧。

“我只是去学了大提琴,并不代表我要学音乐,要转班。”

“但你还是选择了去学音乐了,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这个决定也是我想了很久才——”

“想了很久?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起码为你的决定增添一个可能性。可是你从来都不和我说,任何事——”

“我已经习惯了自己做决定,我已经习惯独立我只是还没想好——”

“没想好真正的和我在一起是吗?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说愿意呢?”

“你那么凶干嘛?我从来都没说过——”

“你从来都没说过你喜欢我!”

是啊,我从来都没说过,我从来都没说过喜欢任何人。

“是因为那个叫做赵空——”

“不是。跟他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我就有那么让你无法动心吗?”

“抱歉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些。”

我没能说出口,有那么一刻我是有过动心的,但也许也就是那一刻让我做了这个关于“我愿意”的决定,之后我就再没想过,接下来的日子,这个叫做“动心”的词,它带给我的美好。

那次是我先转身离开的,我本就不愿意在这样的事上做个多纠结的人,一个没办法把心思放在感情上的人,可能总会被认为是无情吧,就像我那时的母亲,所以无论是亲情、爱情、或者是友情,既然我已经生成了这样性格,你让我——只是为难。

也是自那以后,沈笠禹再不和我说话,我是有那么几次想找个话题和他说明白的,毕竟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可每次都是欲言又止,有时候根本就是无话可说,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沈笠禹找话题,我就在一旁答问题,偶尔谈到我感兴趣的事,就多说几句。

于昕为了避嫌,和沈笠禹走的越来越远,有时候她情愿自己一个人也不和我一起,而自从沈笠禹不和我一起的时候,于昕也有了其他要好的同学,是她的同班同学,隔壁寝室的。

忽然间自己就变成了形影单只的孤雁,飞到了一片密林,就不知天南地北,还有哪是我要去的地方。

不过还好,我还有洛清,还有大提琴。

殳仡说要带洛清去参加一个大提琴选拔大赛,所以洛清最近一直在琴房,每天也都练的很晚才回去,殳仡也是陪着她练,我也陪着练,每天都练到很晚回去。

寝室每晚十点半都准时熄灯,我每天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文科班的人睡的都比较早,平时的睡眠质量可能也不是那么好,所以我也常常很自责会吵到她们,但自责归自责,别人若是嫌弃你,也只能被嫌弃着,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哎,又睡不着了。”这是我每晚回去必听到的前台词。

“睡不着就起来唱首歌,反正也没人嫌你吵。”

“你不嫌弃我自己都嫌弃,还是趁着有光再看会书吧,要不然被老邵找了我也没理由。”

她们说的有光,是我开的台灯。

“井桐,你晚上手机响了好一会,你找个时间回个电话吧。”

“嗯。”

“星泽,你男朋友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啊,忙死了哪有时间打电话啊,就发了几条信息吧。”

“人家那是家里面的电话好不好。”于昕可能是看了我的来电显示才为我打包不平的吧。

“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激动干嘛!”她叫凌辰,最喜欢和我作对的一个女生,于昕和我说:“我也不喜欢她,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家里有钱,到处瞧不起人,切,有什么啊。”

“她也瞧不起你啦?”

“也不是,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她,还有那个林真,也不是好人,要不是舍不得你,我早就搬到隔壁寝室了。”

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捱到什么时候。

“你最近和沈笠禹怎么了,感觉你们两个怎么不在一起了,吵架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吵架了吧。其实你知道凌辰她们突然对你这样是有原因的,不光光是因为你每天晚上都回来的这么迟,她们是因为沈笠禹,她们觉得你配不上他,还对他不冷不热的。”

“是吗?”

“不过你对人家确实也是不冷不热的,让人看着觉得心里不舒服,毕竟人家沈笠禹本身条件也好,对你也那么好。”

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放下我对他的态度不看,我本身也是个配不上他的人。

“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就是遇错了人,大概上辈子干的坏事太多了,这辈子是来遭罪的吧。”

“井桐你也别多想,时间长了大家就知道你的好了。”

我的好?我哪里好呢,从外公、到齐家的人,从卫沙沙到顾谨生,从赵空到何蓝蓝,从沈笠禹到现在的于昕,都是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我还有什么,洛清?殳仡?大提琴?可能这些,以后还是都要失去的吧。

我又哪里好呢?成绩不好,人缘不好,没有姿色没有特长,就连以前齐家给我的“大小姐”的地位也没了,我还有什么,不爱说话,不爱交流,不努力,不虔诚,对朋友不坦诚相待,对家人不同心同德,我有什么好,于昕说的好也是敷衍我的吧。

洛清再去外地参加选拔大赛之前,送我了一句话,她说,这是她自己写的一句话,叫做:不知身外事,只心做清人。

她告诉我,要做就做最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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