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程初度的父亲木着脸进了老师办公室。程初度看见自己的父亲，收紧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低眉顺眼老实站在一旁。作为一家企业的管理者，平日里面都是程初度的父亲训别人，哪里被别人训过？如今进来不过一分钟，教导主任已经将英语老师被墨水溅满点子的衣服拿了出来扔在他的面前，然后绘声绘色的说英语老师如何晚上被人用马桶扣住了头，如何被人揍，还说是团伙作案，不仅仅只有程初度一个人，让程初度赶紧交代，言辞凿凿，仿若亲眼所见。

沈悦来站在门外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这种行为也太恶劣了。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严惩。现在就敢打老师，长大了还不得杀人？。。。”教导主任肯定是练过美声的，说话间绘声绘色不说，连续说了半个多小时居然喉咙没有一点嘶哑的感觉，而且还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兴奋。

“我说了，不是我干的。”程初度挣扎的说道，既是对老师，也是对爸爸。

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安静。“我们还能冤枉你不成？要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这些不是你做的，我们给你道歉。”教导主任使出了杀手锏。

当你没有办法证明你无罪的时候，那么你就是有罪。

程初度百口莫辩，“我没有证据，就不是我做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程初度的脸上，“你给我闭嘴。”程初度火辣的脸对上的是愤怒而又克制的父亲的脸。

沈悦来被惊，从藏身的墙后面走了出来，不自觉的向内张望，想知道程初度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却被围着看热闹的办公室内的方老师看见，走了出来。

“对不起，我教子无方。”程初度的父亲弯下腰来。“所有的损失我们会一力赔偿。”

程初度眼睛通红，流下泪来，推开横亘在自己与门口的老师，冲了出来，一下撞到正在问沈悦来要做什么的方老师身上。

“我，我，“沈悦来正指着指数学课本，准备说自己有道题不会做希望老师给讲讲。这当头程初度已经推开方老师向楼下冲了出去，剩下那些话怎么都说不出来，马上对方老师行了礼说：”我去追他。“随即跟着程初度跑去。

程初度跑的飞快，就算是平日里沈悦来也不可能能够追上程初度，如今程初度在愤怒下，跑的就更快了。再加上赶上中午下课，众多的学生汹涌着从教室出来，程初度迅速就淹没在人流中。沈悦来站在楼梯的拐角对着推挤着向前走的人群发了一会呆，一转身看到程初度的父亲被教导主任客气的送了下来。四目相望，什么都没有说。程初度的父亲看见只有沈悦来一个人，眼神里面瞬间透露出深深的失望。

程初度失踪了。沈悦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有老师的电话打过来，问是否看到程初度或者知道它去了哪里。父亲正坐在台灯前看图纸，看见沈悦来心神不宁，问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沉默了一会，允许沈悦来去程初度家里去看看。

沈悦来赶快跑了出去，夜色深沉，路灯灯光明亮，父亲跟在沈悦来的后面，远远的看着。沈悦来跑到程初度家门口，看见他的父亲站在门口，在门口灯的照射下，格外的落寞。

“那些事情是程初度做的吗？”似乎是在问沈悦来，也是在问他自己。

沈悦来恹恹而回。

第二日，沈悦来早上打开家门准备上学的时候，居然在门口看见了程初度。他坐在沈悦来家门口用水泥浇筑的花坛上，花坛里面芭蕉叶宽大肥厚，完好无损。头发蓬松着，眼神略有些呆滞，看着家的方向，似乎若有所思。

“程嘟嘟！”

“有没有吃的，饿死我了。”程初度一看见沈悦来，站了起来，马上眼睛泛出光芒来。

沈悦来急忙让程初度小声，推着车拽着程初度走了出去。路过程初度的家门时候，沈悦来向里面张望了一下，家里灯火通明，想来也是一晚上没有睡。再看看程初度没有想回家的打算，沈悦来也只要三缄其口，陪着程初度向前走去。

时光尚早，天空兀自泛着浓浓的蓝调，街道上的路灯仍然坚定的值守。但是对于需要上早自习的初中生而言，早已经是惯常的风景。

“怎么不吃饭？”沈悦来问。

“没钱。”程初度回答的干脆。

“怎么会没有，今天不才周四吗？”沈悦来有些疑惑。她知道的很清楚，程初度的父亲每周给他五十块钱零花钱，都是周一给，算起来程初度要比沈悦来要阔绰的多。

“前天晚上蒋丽说要看电影，陪她看了电影，就没钱了。”程初度在一旁说道。

“那么蒋丽说那天晚上你和她在一起是真的洛。”

“她跟你说啦！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她有说那天晚上你和她在一起，但是只有我知道。”沈悦来看了一眼程初度，不明白他究竟在兴奋个什么劲。

找了一家早点铺。热气腾腾的水汽从蒸屉中散发出来，包子的香味也散发出来。点了包子放在程初度面前，沈悦来安静的坐着看着他狼吞虎咽。昨日从中午以后就没有吃饭，可不是饿。

“晚上都去哪里了？大家都快找疯了！”沈悦来想起程初度父亲遗世独立孤单的背影，有些不忍。

“你猜。”程初度嘴里满满含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爱说不说。”沈悦来可没有心情和他玩你做我猜的游戏。

程初度果然什么都不说了，专心致志的吃起包子来。等到第十个左右的包子下肚，终于喘过劲来。“你知道宜布江边的三叉雕塑吧！我晚上就在那里。”

江水穿城而过，在宜布江边确实有一快地，正好树立在三叉路口的中央，但是因为地方宽广，周围扩出来一个小小的广场。而在这个广场的中间高高耸立着一尊三叉雕塑。由底部被浮雕和涌动的喷泉以及上部三块直冲云天的柱子组成。正式名称叫宜布明珠，想来意指上部三根珠子中间的那块红色水泥红球。

“那里哪有地方住？”沈悦来问道。

“你知道吗？雕塑的浮雕上面有一个平台，人在上面躺着下面根本看不到。”程初度得意的说道。“晚上，当所有的人都走了，雕塑的灯光还开着，你就趴在上面看四周夜色笼罩，看下面汽车走过，看旁边的河水静静的流淌，你会发现宜布还真是一个很美丽的城市。”

沈悦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象着程初度如何趁着夜色，走过下面满是水的池子，如何爬上浮雕，如何靠在上面昏昏而睡，心中百感交集。可是看到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忍不住那话来噎他：“那么美，怎么舍得下来？”

“就是长了太多的草，一晚上都喂蚊子了，你看看我。”程初度指着自己胳膊上的红点。

沈悦来看着程初度，突然间觉得那个自己熟悉的程初度又回来了。“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