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心（一）

阿姨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胸口清楚地是清洁工三个字和一串编号。尚小羽低头看着自己的工作服，把馒头放在桌子上，把工作服脱下来，露出自己的衣服。

阿姨一直在仔细地打量尚小羽，见她这样。她也换下工作服，里面穿着淡粉色的羊毛衫，领口的位置还有一枚蝴蝶结，手腕上的菩提子水晶手链熠熠生辉，不像是路摊货，尚小羽惊呆了。

阿姨换下那身老土的工作服，竟然如此美丽。

尚小羽问：“您多大了，好美啊！”

她脸一红，竟然她会脸红？

两腮升起的一片嫣霞在光线昏暗的水房都清晰可见，娇媚动人，这是不是那种远离尘嚣之上，不容于世俗的超然之美？

“小姑娘真会说话，都快四十的人了，老了。”她的眼中没有失落，相反是一种憧憬。尚小羽观察水房非常干净，墙壁、地面可以说一尘不染。

“您好年轻，不知道怎么称呼？”

身体暖了，心境大不一样。

她说：“我叫杨敏芳。”

“杨姐姐好。”

尚小羽甜甜地叫道。杨敏芳很高兴，脸色显得更红润了。

“我叫尚小羽，我看您年纪也就比我大一些，该叫您姐姐的，谢谢您的热水和馒头。”

“也没帮你什么，快别谢我了。”

尚小羽仿佛想起刚进一号仓库时，公司出了一件大事。两名歹徒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广美公司试图劫持人质，勒索钱财。一位清洁工奋起与两名歹徒搏斗，待保安来了，一起把歹徒制服，这事还上了本地新闻。

“咱们广美有一位与歹徒搏斗的女英雄，您见过吗？”

杨敏芳有点儿不好意思，“见过，没想到这么久还有人记着这个事儿，你应该参加工作不长时间吧？”

“杨姐姐是你？”她猜中，“记得名字里面有个‘芳’字，果然是你。”

杨敏芳摇摇手，“女英雄不敢当，就是一名清洁工。这儿是我的家，我拼命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家，谁遇到这个情况都会这么做的。”

她怔了怔，没想到英雄壮举的内情就是为了保护家，很感人。

她总是觉得公司对不起自己，自己又何尝把这里当过家呢？

“老杨、老杨……”一个聒噪的声音打断尚小羽的感动，那人不敲门就闯进来，大叫：“老杨，电梯扫完没有，躲在水房磨洋工，不想干了。”

尚小羽皱眉看着他，他眉毛上挑，满脸胡茬，右手夹支烟蒂，外面套着一件油渍斑斑的西装，汗味很重。闻到烟味她就咳嗽得不行，又是汗味，她只觉得作呕。

她终于相信西装真的挑人穿得，他侮辱了西装。

杨敏芳连忙穿上工作服拿起扫帚一个劲道歉，“苗主任对不起，我马上去。”

这个男人仿佛刚刚看清楚杨敏芳，瞳孔突然扩张，眼睛里流出了不干净的东西，仿佛野兽端详着猎物，眼睛里冒着蠢蠢欲动的火。

刹那，他又一副恶狠狠地嘴脸：“老杨，别让我再看见你偷懒。一个临时工当广美什么地方，不想干，滚回家当奶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