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消（六）

李博伟坐在主治大夫办公室外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进来，“大夫，什么时候做配型检查，我是患者的直系亲属，早点儿把肝移植给孩子，她早点儿康复。”

老大夫看到李博伟，笑了：“嗯，是个当爹的样儿，不错。我行医多年，有遇到一种情况就是不愿给家人捐献，眼看着患者有生的可能，却连一点儿亲情都不念。所以遇到像你这样的病人家属，我要说一句‘是个男人’。”

李博伟目光灼灼地看向尚小羽，她不自禁地回避了他的目光。赫政看向她，她感受到他的目光里有一丝劝慰，也有一丝袒护。

果然，李博伟转移了目光，她反而抬起头去盯着他看。一切似乎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以移植，李博伟也没有躲起来不肯捐献，似乎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

李博伟去做配型检查，赫政一直守着她，虽然担心的要命，却又特别的有安全感，赫政无疑给了她所有的安心和安定。

配型成功，手术安排在第二天早上，杨爸不到凌晨五点就来了，赫政和李博伟七点到。杨敏芳和尚小羽两个人轮流守夜，困了就在楼道里睡一会儿。

他们都围在小洁病房的外面，杨爸看着对面站着李博伟一直默不作声，赫政带了早点过来，杨爸反应也是淡淡的。

杨敏芳瑟缩在走廊的角落里，紧张地绞着手。尚小羽像催眠一般，一遍遍对自己说：小洁会没事的，杨爸一高兴，就同意我们的婚事，皆大欢喜，一定皆大欢喜……

八点整，护士过来，示意手术时间到了。杨敏芳再不能躲了，她疾步赶过来，扶起小洁。小洁躺在滑动床上，四肢颤抖得厉害。尚小羽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日光灯，自己也感到瘆得慌，白晃晃，像割人的手术刀，腿肚子都开始抽筋了。

“妹妹，闭上眼睛。”她说。

小洁乖巧地闭上，她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别怕，爸爸妈妈都在，我和赫政、杨爸爸，我们一家子都在，我们都守着你呢，小洁最最勇敢的。”

她点点头，杨敏芳和李博伟相视一眼，李博伟说：“孩子，爸爸在这儿。”

杨敏芳直勾勾地看着他，杨爸也直勾勾地看着杨敏芳和李博伟，大家都瞬间变成了哑巴一般，静静地。小洁捂着眼睛，不发出声音，嘴唇不停抖着，只有豆大的泪珠不停从眼角滚落，尚小羽用纸巾怎么也擦不完。

“病人家属，怎么回事？还不换衣服，再耽搁下去，病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一位年轻女大夫走过来，对李博伟一声斥责，大家忽然惊醒，李博伟看向大夫，客气地笑：“我马上去，辛苦大夫了。我先去换衣服了，一会儿见。”

杨敏芳面如金纸，看着李博伟跟着大夫离开，脚下一软，瘫在地上。

赫政将她扶起，她茫然了一瞬，又像打了鸡血似的来了劲儿，“快，不能耽搁手术了。”

小洁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外一排椅子上坐满了人，杨爸爸、赫政、杨敏芳、尚小羽，一会儿豆豆、晶晶和孙阿姨领着几个小朋友都过来了。孩子们平时聚在一起爱闹，这一刻都安静极了，他们围在杨爸爸身旁，有的为他捶腿，有的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杨爸爸筋疲力尽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