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隋安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又被被子下动手动脚的纪旭扰乱了清梦。
皱着眉头胡乱的推开纪旭伸过来的不老实的手,隋安便背对着他翻了个身,竟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见此,纪旭歪着嘴角坏坏的一笑,又伸手搭在隋安肩膀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她小巧的耳垂。
隋安再次皱眉,扭动着肩膀想要甩开纪旭的手,却扯落了搭在肩头的被子,露出了肩膀处一小片淡红色的吻-痕。
纪旭倾身压过来的时候,隋安想要推开他。但才抬手抵住纪旭的胸口,就觉得全身酸乏的要命。
与此同时,已经埋首在隋安胸口的纪旭动作却突然一顿。
然后,还没等隋安反应过来,纪旭便已经飞快翻身下床,冲进了一旁的卫生间。
而等到隋安也进到卫生间的时候,纪旭已经撑着白瓷的洗手池开始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了。
见此,隋安立刻回到卧室拨通了贺南的电话:“纪旭的胃溃疡又犯了。”
一个小时之后,贺南便提着医疗箱风风火火的到了隋安和纪旭的住处。
等到基本的检查都完成的时候,简东铭也顶着满头的金发晃晃悠悠的进了屋,身后还跟着自从邰瑾出事就再没在隋安面前露过面的皮亮。
“没事!还是胃溃疡导致的吐血,老毛病!死不了!”
将医疗箱中的两瓶药片放到桌子上之后,贺南又对着隋安再次开口:“这个是医院新进的药,目前临床的反馈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有红色字的那瓶一次四片,有蓝色字的那瓶一次六片,早晚各一次,都是饭前吃。”
“恩。”隋安点头,然后弯腰将桌上的药瓶收好,却听到贺南在“咦”了一声后又开口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听得贺南此话,隋安也是一怔,但是很快就轻轻地哼笑了两声。
然后,隋安先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半倚在床头的纪旭,然后又转过头看向一旁沙发上的简东铭:“首先是你,在一年前的冬天,凌晨三点的时候把他扔到我家要我‘江湖救急’。然后”
隋安转头看向贺南:“大约四个小时之后,你也是背着现在这个医疗箱到了我家。然后在给他简单诊断之后说出了和刚才类似的话。最后”
这一次,隋安看向了简东铭身旁,一直躲避着自己视线的皮亮:“我在被你当成是小保姆之后,又被莫名其妙的喊‘嫂子’。”
**
一年前,冬。
毕业两年,隋安在现在的公司已经从实习生合格的成长为了一名既有经验又有能力的老员工。
这一年,工作越做越多,但是薪水,却是永远都追不上飞快增长的CPI。尽管,由于工作中的出色表现,隋安的月薪刚刚被上调了三百块。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过后,因为公司的顶头大老板临时取消了休假提前回国。所以,隋安和部门的同事们不得不加班加点的将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交叉报表整理、汇总,在原计划之前上交。
而公司的其他部门,也是不得不根据老板临时修改的行程,重新规划一切工作。
于是,整个公司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工作油门提到了最高档。
在连续经历了一个星期的加班工作后,看着饮水器旁已经被消灭一空的三大盒速溶咖啡,隋安将汇总好的表格最后整体阅览、点击保存。然后抬头看了看身旁或是哈欠连天,或是起身活动腰骨,或是干脆瘫在办公座椅上的战友们,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OK!搞定收工!”
于是,办公室里的众人便如获大赦一般开始飞快的收拾细软、打道回府。
与同事们一一Saygoodbye后,隋安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正是自己的直属上司陈薇薇,同事们都喜欢喊她“薇薇姐”。
与隋安一同走出大厦电梯之后,陈薇薇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两天你也累坏了,明天再坚持一下,咱们这几天的工作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隋安并没有答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在公司大厦门口与陈薇薇道过“再见”之后,隋安便走向了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一路上,冬末的寒风夹杂着细小的雪粒迎面吹过来,结晶盐一样的雪粒子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疼。
看着路灯下飘飘洒洒的小雪,隋安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拉上大衣的帽子,又紧紧地夹住皮包,快步的走向车站。
等了大约五分钟之后,最后一班末班公交缓缓进站。
但是,就在隋安准备上车的时候,却不知从哪冲出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在一把抢过隋安的皮包之后,拔腿就跑。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尽管是在闹市区,冬日的街道上,也变得十分的空旷安静。
所以,在隋安的视线里,除了漫天飘落的小雪以及偶尔经过身边的汽车,就只剩下那个抱着自己皮包撒腿狂奔的男人。
看着已经离自己原来越远的抢劫犯,隋安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钱、身份证、手机、银行卡,这些都可以不要,除了那份交叉报表。
是的,除了那份交叉报表。
于是,在大脑短暂的卡壳之后,隋安便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开始在后面吃力地追赶着那个抢走自己皮包的男人,并且一边大叫抢劫。却无奈,男人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越变越小。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隋安追赶的脚步开始变得越来越慢——冬夜里凛冽的空气就像是一把把带着倒刺的小刀,在割裂了她的气管之后,又带着冰冷的寒气直直的刺进肺里。
越来越多的热气从胸腔中被挤出,带着的身体的热度,在呼出的瞬间便凝结成水雾,在隋安眼前飘散开来,模糊了视线。
突然,不知脚底踩到了什么,隋安便一个趔趄,跌坐在了路旁——晃动的镜头也随着急转直下,最后定格。
紧接着,隋安的眼前便出现了这样一幕——就在那个抢劫的男人跑过一辆黑色的不知名汽车的时候,同样是一身黑色的“风衣超人”忽然“从天而降”,一记飞腿,就把劫犯踢翻在地。
又是短暂的大脑卡壳之后,隋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又是一路飞奔了过去——气喘吁吁地跑到被踢翻的抢劫犯身边后,隋安也顾不得形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劈手便抢回了自己的皮包,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她听到一旁的“风衣超人”招呼了一声什么。接着,便又来了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架起已经被踢飞了魂的抢劫犯,走向十字路口的治安亭。
“小姐,你没事吧?”“风衣超人”发问,呼出的奶白色的哈气,遮住了他的面容,只剩下一双眼睛,忽隐忽现——那双眼睛很有神,眼珠是纯黑色的,很纯很纯的黑色。然而,在那黑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球正中,还有一点更加幽深的黑,仿似宇宙中的无底洞,要将人全部吸进去一样。
看着那双因为微笑而微微弯曲的眼睛,隋安恍惚。直到穿着黑色风衣的“超人”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关切的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隋安回神,终于看清了那位“风衣超人”的脸——他不是费新,虽然他和费新有着一样的黑色眼睛,但是他不是费新。
费新的线条是温润而柔和的,让人十分舒服安心。但是此时蹲在隋安面前的“风衣超人”,尽管是在微笑,但那双眼睛里也仍旧带着细微的侵略性。
隋安礼貌地微笑着摇头,想要搭着“超人”伸过来的手臂站起来,却忽然发觉两个膝盖疼得厉害。结果腿一软,便又跌坐回了冰冷的地面。
于是,隋安尴尬的微笑,努力地将双腿的抖动幅度减到最小,想要尽量保持优雅:“不好意思……膝盖有点疼……”
见此,“风衣超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弯下腰,毫不费力的把仍旧在努力控制双腿抖动幅度的隋安打横抱起。身上,是冬雪溶化后的清新冰凉的味道。
把隋安抱进一旁的轿车后,看着副驾驶座位上明明双腿还在发抖,但却仍旧保持微笑的女人,“风衣超人”忍不住轻声一笑:“家住在哪里?”
之后,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太像费新;或许是因为那位“风衣超人”说话的语气太不容许人有异义;又或许,只是因为当时自己已经因为过度奔跑导致思考能力丧失。
总之,当面前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超人”笑着问隋安家住在哪里的时候,她几乎想都没想,就将精确到门牌号的家庭住址直接告诉了他。
随后,冬日雪夜安静的街道上,一辆车牌为四个九的黑色路虎车飞快地驶入了夜色之中,带起两道薄薄的的雪雾,在路灯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那时候,无论是隋安还是纪旭,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关于他们的故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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