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在罗泽谦等人在古昌县城住下的当天。

古星城位于古江一侧的某个客运码头。

一艘客船正在缓缓驶入，船上的乘客们都已经拿好了行礼，准备下船。

然而，这看似跟往日一样平静的码头，却已经暗中张开了大网，等待目标人物的出现。

距离不远的汪伪政保局经济处稽查一科办公大楼，二楼的某个办公室内。

汪伪政保局的局长李邦藩（柳叶一郎）、副局长（之一）曾山、一处处长何梁、二处副处长宋鹏（再立功劳就能转正）、情报处处长孙明华、行动队队长郑思远（赤柴重八藏）、兼任经济处二处和总务处三个处长的朱慕云

除了机要处处长尹有海和电讯处处长聂俊卿与此事无关不用过来，三处处长程吉路和警卫队队长余国辉奉命留在六水洲不能过来，副局长（之一）武尚天呆在位于显正街的安清会总部不愿意过来。

可以说，汪伪政保局处级和处级以上的高级官员，基本上都到齐了。

码头附近，汪伪政保局一处、二处、情报处和行动队，除了在其他地方执勤的，都化装埋伏在周围，等候局长李邦藩（柳叶一郎）的命令。

水面上，原本只负责在六水洲一带巡逻的快艇，都被抽调了过来，悄悄跟在客船附近，以防目标人物见势不妙跳江逃走。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负责在客运码头和货运码头执行检查任务的汪伪政保局经济处稽查一科警卫排没有进行任何调动。

只不过，一向喜欢小题大做的朱慕云，利用兼任总务处处长的优势，给这个警卫排调来了两挺轻机枪，作为备用。

按照李邦藩（柳叶一郎）的话来讲：酒宴已经备好，就等着客人入席了。

当久违的汽笛声终于响起的时候，李邦藩（柳叶一郎）来到窗户前，举起望远镜朝码头方向看了过去。

一处处长何梁、二处副处长宋鹏、情报处处长孙明华和行动队队长郑思远（赤柴重八藏）都迅速起身离开，去亲自指挥他们的部下进行抓捕行动，只留下朱慕云继续陪着李邦藩（柳叶一郎）。

朱慕云轻轻走到李邦藩（柳叶一郎），压低声音笑着说：“局座，军统死性不改，又要给我们送功劳了。”

李邦藩（柳叶一郎）不动声色的说：“没抓到这位罗站长之前，还不能掉以轻心。”

此刻，李邦藩（柳叶一郎）表面上看似平静，可内心却是非常激动。

要知道，能够亲手抓住军统古星站站长，对李邦藩（柳叶一郎）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荣耀。

李邦藩（柳叶一郎）甚至想好了，在将罗泽谦抓到以后，暂时不公开罗泽谦被捕的消息，而是想办法利用这个时间差找出隐藏在（汪伪）政保局内部的那个“公鸡”。

要是罗泽谦答应投降，那就更好，李邦藩（柳叶一郎）可以将罗泽谦秘密释放，然后通过与罗泽谦的紧密配合，将军统的古星站慢慢变成（汪伪）政保局的古星站。

如果不是在此前与邓湘涛的较量过程当中锻炼出了足够的定力，李邦藩（柳叶一郎）早就开了一瓶香槟提前庆祝。

朱慕云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说：“有局座运筹帷幄，这是早晚的事。”

李邦藩（柳叶一郎）想了一下，说：“慕云，你去通知他们，在没有找到罗泽谦还有他的秘书和报务员以前，无论是客船还是码头上的人，都不能离开。”

从这艘客船下来的大约有数百人，如果负责抓捕的人稍有不察，让罗泽谦溜之大吉，再想找到此人，恐怕又要重新花费一番功夫。

“是，局座。”朱慕云向李邦藩（柳叶一郎）躬了躬身，转身离开。

这场名义上是抓捕“逃犯”的搜查行动很快就开始了。

客船上的乘客们拿起行礼走下船，还没出码头，就被汪伪政保局一处、二处、情报处、行动队和经济处缉查一科警卫排的两个班大约上百人给围堵起来，接受非常严格的搜身和检查行礼。

这些乘客当中，只要是证件或者所携带的行礼有问题，又或者进行了乔装打扮的人，都一律被抓了起来。

第一轮搜查过后，并没有找出罗泽谦、熊秉厚和汪永华当中的任何一个。

第二轮搜查过后，还是没有发现。

第三轮、第四轮

眼看天就要变黑了，被强行滞留在码头上的人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李邦藩（柳叶一郎）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兴奋，板着脸走了过来。

“长官，都等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能走啊。”有人看到李邦藩（柳叶一郎），知道能作主的人出现了，于是赶紧大声喊。

在一旁的朱慕云立刻将喇叭筒递给李邦藩（柳叶一郎）。

李邦藩（柳叶一郎）接了过来，找了一个比较高的地方站上去，大声说：“有人来接船、有人担保的，现在就能离开。”

听清楚了之后，人群迅速安静下来，然后按照李邦藩（柳叶一郎）说的话去做。

有人来接船的，能找到保人的，在登记完资料后，马上就可以离开。

等到这些人离开之后，码头上的人就少了一大半。

对于这一小半剩下的人，汪伪政保局的人已经没有精力再进行更加细致的搜查。

于是，这些剩下的乘客连同这首客船的所有船员一道被全部强行押上车，带到挂着“镇南五金厂”这个牌子的汪伪政保局本部大院，接受下一步的拷打和讯问。

实际上，那个代号为“公鸡”的王牌情报员，其实也参与了这次的抓捕行动，而且一直在注视着码头的情况。

从内心讲，“公鸡”很希望汪伪政保局的这抓捕对象能够顺利逃脱。但是，他不能做任何动作，否则的话，暴露的将会是他自己。

等到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公鸡”的内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确定罗泽谦等人算是逃过了这一劫。

当然，如果他知道罗泽谦等人逃过这一劫的真正原因，恐怕会仰天长叹，然后说一句“时也命也”这样的话出来。

在古昌县城住下的第三天傍晚，罗泽谦终于得到了池凌波的回应：同意见面。

罗泽谦与池凌波第一次接头的地方，是在古昌县城内的一家歌舞厅里面。

池凌波这个人，从外表上看就像是一个年轻时肯定吃尽了苦头、后来才发达起来的中年男子。

要不是接头暗号完全对上了，罗泽谦真的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会是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的副司令，而且加入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已经差不多有10年了。

此时的池凌波虽然穿着西装，但是在罗泽谦看来，依然带有几分暴发富的气质。

当然，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此人（池凌波）与普通的暴发富相比，少了些张狂虚浮，多了些从容镇定。

可以说，有些气质并不是刻意就能模仿出来的，得经过岁月的沉淀。

由于事先做好了功课，罗泽谦在对完了暗号以后，就直接拿出一沓看上去有些旧了的中储券（汪伪在日军占领区内发行的一种纸币），递给了池凌波。

池凌波看到钱，眼里笑开了花，迅速收了起来。

罗泽谦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用一副很不经意的语气说：“你们那边，最近有什么安排？”

池凌波不动声色拿起一个装有半杯红酒的高脚酒杯，放在嘴边喝了一口，说：“除了进货就是做账，至少这两个月是不会去出货。”

罗泽谦忽然转过头，看着正在跳舞的人，说：“我想和你们的掌柜见上一面。”

池凌波差点把嘴里的那一口红酒全部给喷了出来，他赶紧一边用手巾处理一边说：“为什么？”

罗泽谦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池凌波，说：“上次我大哥出门做买卖遭遇土匪，险些没命，是你们掌柜的救了他，还将他送了回来，所以我要亲自上门表示感谢。”

前面提到过，上次军统古星区遭受重大打击的时候，邓湘涛一度被困在古星市城内无法离开。是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在古星的地下组织主动伸出援手，冒着自己被暴露的危险帮助邓湘涛逃离了古星。

可以说，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在古星的地下组织，既是邓湘涛的恩人，也是军统古星站的恩人。

原军统古星区区长邓湘涛欠下的恩情，由军统古星站的现任站长罗泽谦来报答，从道义的角度来讲是完全说得通。

“可是”池凌波犹豫了起来，显然是非常不希望让罗泽谦见到他在新四军某师的上级领导。

罗泽谦非常理解池凌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打个比方，一个公司的高级员工，暗地里跟另一家公司的老板勾搭上了，并且做出了几次出卖公司利益的事情。结果，另一家公司的新老板说要跟自己这家公司的老板见个面，你说这位高级员工他会怎么想？

只不过，既然提出了这个要求，罗泽谦就不会轻易放弃。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罗泽谦对这个乱世有了更加直观的理解。

虽然直到现在，罗泽谦还无法像那些勇士一样敢于直面凶狠残暴的敌人，但他仍然愿意在能够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为华夏的抗战事业奉献一份力量。

这个决定不是罗泽谦临时做出来的，早在数天前刚刚抵达古昌县城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想好了。

山城那边，罗泽谦位卑言轻，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是在华中地区敌后战场坚持抗战的新四军某师那里，罗泽谦相信自己还是能够有所作为。

“这是我大哥的意思，他说他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最讨厌一直欠着人情债不还，所以来之前再三叮嘱我要尽快解决这件事。”

将这口黑锅甩给了实际上对此丝毫不知情的邓湘涛之后，罗泽谦借着与池凌波酒杯碰酒杯的时候，又将一根小金条塞到池凌波的手里，接着说：“你放心，我和你之间私底下的交易照旧，你只要安排一个合适的机会就行了。”

池凌波犹豫了一下，收起这根小金条，喝干杯子里的红酒，起身离开。

对于池凌波会不会去告密，罗泽谦还真不担心。

池凌波是邓湘涛独自发展的内线，除非暗号完全对的上，否则他只认邓湘涛。

更何况，邓湘涛现在根本就不可能来古星地区，除非叛变投敌。

从歌舞厅离开以后，罗泽谦没有再去别的地方晃悠，而是直接回到临时住处。

没过一会，熊秉厚和汪永华过来了。

“我打算悄悄跟着邓掌柜（邓湘涛）发展的那个业务员，去一趟猪婆山地区，确认他是否还愿意继续在暗中为我们商行效力。回来的时间，大概最晚不超过半个月。”罗泽谦没想过能够在这件事情上瞒过熊秉厚和汪永华。

这两个人，一个已经成了他的心腹手下，另一个地位类似于古代的监军，身为军统古星站的站长。

哪怕是还没有正式上任，罗泽谦独自外出一段时间却要对熊秉厚和汪永华进行隐瞒，怎么都说不过去。

熊秉厚先开口说：“我留下，看着这些货。”

紧接着，汪永华开口说：“我跟你一块去猪婆山。”

罗泽谦看着汪永华，说：“你认为他（熊秉厚）一个人能够将这些货看住？”

汪永华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他一个人是看不住。但我更加清楚，你的安全比这些货重要得多。”

罗泽谦将目光转向熊秉厚，说：“如果实在看不住这些货，那就不要勉强，保命要紧。只要命还在，我们可以通过别的办法将本钱捞回来。”

熊秉厚笑了起来，说：“掌柜的，你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一定还活着。”

罗泽谦伸出双手，分别搭在熊秉厚和汪永华的肩膀上，说：“好兄弟，谢了。”

说完，罗泽谦脸上露出了笑容。

紧接着，熊秉厚和汪永华二人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