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青衫白马人归时

2021-03-06 作者: 落尘隙
八.青衫白马人归时

他与她的初次相见,是在金阙玉宇之中。

那一年,他十八岁,将至弱冠。

那一载,她十五岁,已逾及笄。

他虽尚未弱冠,却已神武过人、英勇超群。皇城上下莫不知晓他少年英雄的美名。

于是,帝王召见。

金鸾宝殿上,他没有因君王威严而面露怯色,却惊艳于那龙椅之側陪侍的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足以描摹她美之万一。她同样也惊异他的不卑不亢,谈笑自若。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他井非高大健猛,如金刚天神。却一袭白袍,衣袂飘飘,身姿挺拔,如那青山上参天的古松。

她不顾众人的反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他也只因那惊鸿一面,使定格了那千世轮回的情缘。

良人淑女本成双,怎奈无道庸君王!

他不想为官作宰,只想带她离开,双宿双飞,乐得一世清闲。帝君愠怒:你们若要走,朕便成全你们,但从此往后,再别回来!

他看着身旁梨花带雨的她,犹豫了,沉默了。

他一生漂泊江湖,无法给她一个彻底的承诺。

她却固执地紧咬贝齿,重重点头,带着两行清泪。

挣脱了桎梏,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却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不再是集万千宠爱的公主,他更是离开了那一群往日赏诗作赋,共探武道的朋友。

人生总是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跑而复停,不知何为归处。

他说去西陵山吧,那里环境优美,景色怡人。

于是他们便去了西陵山,那里的确层峦耸翠,曲径通幽,清流激湍,奇观丛生。他们便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虽贫,却乐得逍遥自在。

他偶尔也会在山林河泽间施展拳脚,劲猛生风,引得虎啸猿啼,百兽震惶。她间或也会鸣奏从宫中带出的心爱的玉箫,引来百鸟朝凤鸣。

他们本以为,日子就会像这样,清淡却又有滋有味的过下去。怎奈命运的野马再次挣脱了束缚,长嘶狂奔。

敌国异军来犯,兵临城下。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山下的西陵城中,百姓早已纷纷走,唯余空域,似在泣诉战之罪过。

他,掠上城楼,向下看去。敌人虽不多,却是个个精锐。

他下来,转身对一旁的她笑笑,没有说话,却兀自返回山蒟,从床下取出了经年不用的宝刀。

刀是好刀,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师父传给他时,说这刀切莫轻用,用则尸横千里,血染山河。

这次,看来又要大开杀戒了。

敌军看着那道青松般挺拔的身影,在如血的残阳下将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他们凝视着那仅有的对手,一股战粟却莫名得从心底翻涌上来,如洪水猛兽,不可遏制。

对他而言,这不算什么。但异国敌军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长刀挥下,气势如鸿,带起漫天血雨。

他毫无悬念的胜了,真龙与蝼蚁的战斗不会有任何的悬念。

残存投降的敌军告诉他,这只不过是敌国的调虎离山之计,实则早已屯兵百万,暗逼皇城。

他古井无波的面庞终是动容了。他说他要回去,她不同意。他却说帝王无道,百姓无辜,他不忍见满城百姓身遭涂毒。

她哭了,却螓首微点。

他笑了,抚着她柔顺的青丝,说,等我回来。

那一年,他已弱冠,她刚满十七。

他,青衫白马,踏入暮色归途。

长亭外,小渡口,白眉老者呷了一口新煮沸的茶水,将三尺醒木拍案,满堂听客惊叹。白眉老者仙风道骨,面容慈祥,正烹茶说书。

“然后呢”下面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然后啊……”老者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他归来时,早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皇城百姓哭喊震天。

他,一刀劈开万里尘士,势如破竹,很快便救百姓于水火之间。敌军溃散。

帝君想感激他,并表示歉意。

他却淡然一笑,未加理会,径直走上来时的路。

回眸,遇见花开千树。

他回到了西陵山,她却不在,只有一纸冰冷的敌国书信。信上说,若是他不杀尽皇城中的百姓,便杀一人!

他,彻底怒了,杀气不可遏制的泉涌而出,其中……却还带着担忧。

他,血色长刀,曾降千军臣服,而今阅过万人眉目,夜雪红梅铺满来路。

幽都,敌国的皇都。

幽都外,早已是紧锣密鼓,他们面对的不是千军万马,却较千军万马更加可伯。

多少能人异土冲上去都是有去无回,最终,还是有一人站了出来,冲他含笑抱拳。

同样是英雄出少年,同样是衣衫飘飘。只不过,他们不是朋友,生而为敌。

战意归宗天地间,

乱世云涌山河裂。

魔影丛生斩妖邪,

剑指幽都踏黄泉!

据说,那一战,战了三天三夜,天地为之变色,日月为之黯淡。

果真是横尸千里!果真是血染山河!

三尺剑,敌我休还万丈烈火狂澜;

三尺剑,斩碎金峦斩不断的是情缠!

还是他先停了手,不愿再波及无辜,说你走吧!人生苦短,修炼不易。

他胜了,却也败了。

敌国国君告诉他,愿用满城百姓性命作保,根本从未带走过她,更何谈那竹屋中的一纸冰冷

他愣住了,惶恐、不安、焦急,涌上心头。

他也明自了,为何敌国眼见不敌,却迟迟不以彼相要挟。

踏遍北溟两重天,

最远不过生离别。

看尽南海风云卷,

最恨难赴故人约!

三尺醒木拍案,满堂听客哗然。

终是在竹屋一隅发现了ー片赤色的鳞片,他知道,这是龙鳞。

原来是龙族!原来是觊觎她的天凤血脉!好一个祸水东引!

他知道,此行龙渊,定是凶多吉少,祸福难料。

血色长刀上的血槽中缓缓淌出了妖异的鲜血,一滴,一滴,在地上逐渐聚成一个古老、神秘的符纹,散发出夺目的耀芒,直冲斗牛。

栖龙渊,龙族老巢。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古井无波,似古木青松,亘古不变。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先来的是狴犴,形似猛虎,爪牙毕露。他淡淡一笑,如春风拂面。

常言你是人间公正的象征,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龙族的公正何在!

第二个来的是饕餮,看着地上已为数块的狴犴,没有犹豫,直接张开可吞天地的血盆大口,将其尽数吞下。

第三个来的是霸夏……

幽龙扶摇上九天,

西陵城殇枯草漫。

青史斑驳覆千年,

正邪一笔何人写!

三尺醒木拍案,满堂听客纷散!

他眼中清风微澜,像时光无言,已将生死看淡。

夜已深,人尽散,只剩下那扎着羊角辫,舔着糖葫芦的小女孩。她跑到桌案前,拉着老者的衣角。

“老爷爷,我还想听你讲故事!”小女孩忽闪着的大眼晴,清澈透亮,纯净无暇,一如当年她的明眸……

老者笑着摸了摸她可爱的小脑袋,从案后缓缓站起,但却并不佝偻,而是消瘦挺拔,一如那西陵山上的参天青松,比日月亘古……

(注:此文为高一时练笔小作,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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