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兰华许久许久才缓慢地抬起了眼儿，那原本灵动到甚至有些贼兮兮的眸子，在此时已然成了泪雨汪洋，早前的几抹精光也早就不晓得飞哪儿去了。她伸手抳了抳眼，紧咬着唇，那原本有些苍白的秀唇也愣是被她咬的多了几分血色，许久许久，她嘴里才蹦出一句话来，“你方才死哪里去了，你知道么你若是再晚来一步，我可就要被那肥猪给玷污了，你……”
她沙哑着嗓音却是极力说着，但一抬眸，却瞅见刘晏笑意蒙蒙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戚兰华柳叶眉儿一皱，秀美的眸子也不开心的眯了起来，她伸了手指生生指着他的嘴，嗔怒道：“你还笑，我一点儿也没听出来哪里是好笑的！”
刘晏俊眉一扬，唇边勾勒出十分好看的弧度，他说：“我笑……是因为我开心，其实在你的心里，刘晏这个人，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是么？我……还是有机会的吧？”
他这一问，怀揣了多少期许！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戚兰华低下了头，脚步子有些错乱地往后退了一步，抿了抿唇，语焉不详地说着。她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害怕，害怕她会在他那双清俊的眸子里看到太多深情厚谊！而这种情或者谊都是不该在刘晏这样的风流浪荡公子哥儿身上瞅见的，或者说得更为直白些，那便是……兰华不愿意去看到这些！
“你懂我在说什么的戚兰华，或许连你自己都不曾发觉，你与我之间微妙却又千丝万缕的情谊。”刘晏丝毫不肯给她逃避的机会，她往后退一步，他便往前挪一步，每一步都随着她，而戚兰华只是将本就低垂着的头更压低了几分，呆呆地看着昏月下自己的鞋影。
她是那样聪慧的女子，狡黠的眸中总是藏匿着似乎能将天下都看个透彻的沉稳与深远，相府庭宅内争，她年纪小小的便懂得退居小院而避锋头，可独独是在感情的事儿上头，她倒是喜欢装疯卖傻了。
早前刘晏以为戚兰华性子里便是不在意那些外在的东西的，她大概不是一个十分保守的姑娘家，可是如今他亲眼所见，不论是刘邺还是江玉海碰她，她都是那么不情不愿，唯独是对他刘晏，她嘴上虽也会寒暄几句，但实际上，却并未拒绝排斥过。
不过既然她不愿意说，他再咄咄逼人下去，只会让她心中更加不舒坦，而他……怎么舍得看到她那个模样？
戚兰华别过头不去看他，随后缓缓地从怀中掏出了那狐坠，食指勾着平摆在掌间，她匆匆扫过他的倦容，瞅见那本含着期许的容颜上平添了几分明显的阴霾，她不动声色地忽略过去，她十分专注地瞅着那坠子道：“即使是有心，又如何，人心很小的，小的只能留下先入为主的那一个！”说着，刻意抬眸看了看他，“刘晏，你能懂我的意思的，对么？”
刘晏深吸了一口气，那深不见底的眸子中酝酿了太多的情绪，他怔了怔，似是自嘲地一笑，尔后面上所有的忧郁在瞬时间一扫而光，指着那狐坠道：“方才那江玉海将你这宝贝放在裤裆子里，我拿起来的时候擦鼻嗅了嗅，还带些尿胱子味儿，你竟然还当宝贝似得捧在掌心，哈哈哈……”
这大概就是刘晏最是高明的地方了吧，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可以在瞬时之间便将原本或喜或怒的情绪悄然敛去，挂上那嬉皮的不羁模样。
“你说他叫什么？”戚兰华眉头一拧，急切地问，全然忽略了他先前说的什么尿骚味儿之类的。
“你不知道？”刘晏心生好奇，随之又接话道：“上回你还叫我送了信笺到碎雨轩去给那江玉楼，江玉海是江玉楼的嫡兄，也就是碎雨轩的主子，我还以为你是认识他的。”
戚兰华急忙又问：“你可还记得江玉楼长什么模样，和他兄长可相似。”
“嗯……全然不同，江玉楼身量瘦长，大概比我稍微矮了半个拳头的样子，容貌也斯斯文文的，光是一面瞅过去，倒像是个清风朗月的人。看得出来是读过书的，说起话来谦恭有礼，却也稍稍带点酸孺之气吧！”刘晏对那江玉楼的印象显然并不算差。
戚兰华原本梗在心口的那股子愤懑之火一下子像是被浇了油一般，火苗唰唰唰地直窜了上去，仿佛在顷刻之间便成了弥天烈焰。她那精致的面容瞬时间便因为焦虑而皱在了一起，她紧咬着唇，面上带着不知是悔恨还是愤恨的表情，双脚一跺地，怒然道：“我早就该想到的，早就该想到的。”这回终于酿成弥天大祸了，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将后面的话语给憋了回去，此事到底是涉及戚府名声的，刘晏与她关系再是较好，说到头来也还不过就是一个外姓人，这事儿绝也不能让他晓得。
“怎么了？”刘晏眸光驻留在她容颜上，他伸出一手，将她那些被风吹乱的发丝轻轻理顺，“虽然你确实是不见得聪明的，不过这事儿上面倒也不能怨你的蠢，换了谁都猜想不到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人竟然会是亲兄弟的。”刘晏语气平实地说着。
她再抬眸时，只觉得他眼中的情谊如同云雾一般，温腾腾地将她整个人都包围着。
不过戚兰华心中满满的都是玉斯的事儿，她极力掩盖着自己的愁容，但心思总是不自觉地写上眉头，她伸手捂着脸打了个哈欠，“累了也困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刘晏轻声答应，随后还将她送到戚府后院门口才恋恋不舍地又说了一句，“我走了。”
戚兰华点着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开口唤道：“刘晏……”
他淡淡转头，认真地听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兰华唇角微微一斜，“日后若是要找我，便往这小院里头丢一块白色绣着君子兰图案的帕子，我若是瞅见了，便会将那帕子挂在门口，回应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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