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中,众人看着青阳子手中的两件饰物,全都默不作声。
地上的火绳渐渐熄灭,余焰闪烁了几下,重新化为灰烬。
老苟微微一笑,示意大监窦胡儿上前取走两件残破的饰物,后者掏出一张锦帕垫着,将断成两截的银钗和玉簪托在手上,小心翼翼地送到李渊面前。
鎏金菊花纹银钗,武德四年岁末,赏赐给张婕妤。
鸳鸯海棠纹玉簪,武德六年正月,赏赐给尹德妃。
看着被青阳真人斩成了两截的银钗玉簪,李渊眼中杀气大盛。后宫之中竟然当真有人要害自己父子,简直罪不可恕。
这两人都是自己登基之后册封的宠妾,也都与二郎素有仇怨。
当年淮安王李神通有功,二郎拨给他几十顷田地。张婕妤开口请求,想将田地赐给她父亲,自己手写敕令将这些田赐给了他。李神通因为二郎的教令在先,不肯让田,张婕妤哭诉告状,自己还因此发怒,厉声责备了自家儿子。
尹德妃也曾状告二郎麾下的杜如晦欺辱其父,自己当时气愤异常,将杜如晦流放,又是狠狠责骂了一顿二郎。
事后独孤退密报了两件事情的经过,自己才知道是受了蒙蔽。
李世民从未开口埋怨,只是忍气吞声默默忍让。
前几日二郎在太子东宫中饮酒,回府之后口吐鲜血,自己当时还以为是普通的疾病,现在看来便是遭了这厌胜之术的毒手。
看着一言不发的儿子,李渊心中一阵触动。
如此看来,那淫乱后宫之事……
想到此处,心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厉声喝道:
“独孤退呢?到了没有?”
窦胡儿连忙上前一步回话:
“圣人,独孤大人已到了偏殿,正候着呢。”
李渊挥了挥手,窦胡儿明白意思,连忙让一旁的小太监前去通传。
不多时,一名身穿软甲,外覆紫袍的武将走进殿中,这人身形消瘦,个子不高,双目深陷有如鹰隼,嘴角向下微撇,鼻翼两侧法令极深,留着一脸短须,神色颇为镇定。
李渊挥手让他免礼,开口问道:
“你武侯司是干什么吃的,这毒物都到了朕身边了,居然毫不知情!”
独孤退不知方才的事情,还以为皇帝是因为那烟土的事情责怪,连忙双膝跪倒,朗声开口道:
“禀圣人,那毒物的来源业也已查清,关键人物却是藏匿在东宫之中,微臣……”
老苟刚回了座位,闻听这独孤退的话,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不是吧,这哥们这么牛批的么?这就给查出来了?
不对,懂了,这哥们给拧差了,简直人才啊。
李渊吃了一惊,这独孤退消息这么灵通的么?看了一眼屏风,以为是武侯司的暗卫通风报信,倒也未曾疑心,只是双眉紧锁,死死盯着对方,开口问道:
“此言当真?”
独孤退朗声说道:
“此物来自大食,可缓慢侵蚀五脏六腑,消磨元气,到最后更可凭借此物操控人心,京城之中已有近百人被其毒害,那幕后之人是个西域僧人,身负神通,现正在东宫之中……”
老苟听到此处,已确定独孤退定是会错了意,说起了那烟土的事情,没想到无心插柳,居然句句都能对上,还顺势牵扯到了太子身上。
见再说下去就要穿帮,老苟咳嗽一声,连忙接过话头: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既牵扯到了西域佛门,又是个有法力的妖僧,需谨慎对待。贫道受了陛下的封号,断不可坐视不管,愿助独孤大人彻查此事。”
独孤退看向说话之人,见是个白发道人,正差异间,见那人手心中一个白花花的物件,冲着自己一闪,顿时吃了一惊。
自家九郎的贴身玉佩,这人就是那姓陶的高人?
李渊双目紧闭,缓缓平复了呼吸,开口说道:
“那便有劳真人了。”
随即缓缓睁开双眼,神色肃穆,看向李世民道:
“二郎,你且回去休息,这事父皇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李世民躬身应是,起身告退。
老苟也竖起单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路过独孤退时使了个眼色,后者心头一凛,也跟着告退而出。
刚走出大门,老苟就听见殿内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老苟运起神通,隐约听见李渊的怒喝:
“让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裴矩等人速速进宫!”
来了!老苟看向不远处的李世民,后者也正好望了过来。
“盯紧东宫,准备动手。”
八个字传音入耳,李世民神色凛然,冲着老苟遥遥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独孤退站在老苟身后,不明所以,还以为秦王殿下是在给自己行礼,连忙回了一礼。
老苟见这人长相精明,办事却如此糊涂,暗暗撇了撇嘴,心说这人身为武侯司这种厉害部门的一把手,居然还不如他那儿子独孤远聪敏。
见那独孤远看向自己,心知对方是要询问玉佩的事情,老苟抢先开口道:
“独孤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说罢扭头走向不远处的凉亭。
独孤退张了张口,见对方已然走开,只得跟了上去。
进到凉亭之中,老苟坐到石凳之上,掏出那块蝶形玉佩,交到对方手中。
独孤退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这才将玉佩送回,开口问道:
“敢问真人,这玉佩可是犬子……”
老苟微笑点头,说道:
“那日凑巧碰上,九郎一表人才,聪敏豪放,可谓人中珠玉啊。”
你们爷俩一个少不经事,一个糊里糊涂,倒真是一家人。
独孤退见这青阳真人盛赞自家独子,当即展颜一笑道:
“真人谬赞了,犬子近日立了大功,全赖真人帮衬,在下谨记在心。”
随意点了点头,老苟正色道:
“独孤大人可知圣上为何如此恼怒?”
独孤退一脸莫名其妙道:
“我也正纳闷呢,案子查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如此急迫?那烟土虽然厉害,但也并未泛滥,即便牵扯到了东宫,也不至于让圣人如此动怒啊。”
老苟斜眼看向对方,心想这哥们这脑子可够慢的,反正一会你手下也得汇报,索性说给你听吧。
当即开口道:
“今日殿中,贫道拦住了大人的话头,却是好意,陛下问的可不是那烟土的事情,而是厌胜之术中涉及到的毒物。”
“啊?”独孤退大惊失色,头上冷汗汩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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