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灭绝屠尽了一座尼伯龙根之后,即使是如她这样的人形暴龙也感到了疲惫,并不是来自与身体的酸软,而是来自于神经的悲鸣,源自干涸心湖的崩坏。
流淌龙血的躯体还在渴望更为激烈更为残酷的战斗,潜藏在本能在为生命的凋零而欢呼,能够掠夺他人生命活力,能够掌控它物的暴力,让她感到极致的愉悦,甚至想要就这样沉醉其中。
但是她的精神发出了警告的悲鸣,她并不是冷酷无情的刽子手,比起当蛇歧八家的上杉家长,比起做混血种世界的君王,她更喜欢做天地间的旅行者,做走遍世界的探险家,做一个遗迹的发掘者。
她走入神社深处的温泉中,升腾的水汽润湿她的发丝,凝结的水珠滚落,她把自己浸入温暖的山泉水中,脚下光滑的石头蔓延出暖暖的热气,把她浑身上下的骨骼都浸透的软乎乎的。温润的暖意像是少女的指,牵引着她步入美好的梦乡。
但这并算不上是一场美梦,虽然在梦一开始的时候的确舒缓了她绷紧的精神,但是很快杀死同类带来的后遗症从暗影中浮现,幻想出的梦境在扭曲变换,诡异的幻梦吞噬了她,拉着她沉入水底。
从温泉底部坐起的绘梨衣小姐并不着急出来,而是像个花洒一样转着脑袋吐出喝了整整一场梦的洗澡水,四溅让波光粼粼的水面溅起曼妙的涟漪,甚至隔着蒸腾的雾气都能够看到少女幸福挥舞的纤白手臂。
热气萦绕,白雾蒸腾,放在池边大石上的绯红色灯笼把少女袅娜的身姿透过白雾,影影绰绰,身影窈窕。
绘梨衣裹上月白色的浴袍,躺倒在池边檀木的卧榻上,显出一副少女慵懒的懒散模样。
少女肌肤并不如梦中那般不见阳光的病态素白,虽然绘梨衣天生丽质,还有龙血优化,但是走遍世界的探险家冒险经历,天上挂着的大太阳也让她变了个色。
虽然深山的夜里没有东京那么明亮,但在星月的光芒下,能够看到少女肌肤充满生命活力,如上好的暖玉白色肌肤。
泡了一场温泉,喝了一肚子洗澡水的上杉家主,现在正柔若无骨的侧卧在池边,垂落的小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浮在水上的木制托盘,倦慵的脸上平静清冷,甚至还带着倦怠的迷惘。
夜风逐渐大了,蒸腾在温泉上的白雾也被吹开,露出带着血色的池水,一把绯红色的刀插在温泉池里,浓郁的血腥甚至到现在还没有被山泉水冲刷干净,直到现在温泉池水还带着微微的血红色。
靠在木榻上的绘梨衣家主转动了一下眸子,散乱无焦点的视线在缓缓聚焦,盯上了那把绯色的长刀,绘梨衣呆呆地看着它,好像直到现在她从噩梦中醒来,渐渐地认清了现实与梦境。
上杉家主卷了卷浴袍,露出纤细白皙线条优美的小腿,她走入温泉,靠近那把插入池底的长刀,当她握上绯红色的刀柄时,锐利的金属气息刺痛了她的掌心,赤红色的血涌出,落在素白的肌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她的状态显然不对,甚至她的武器都在抗拒她。
这并不是一把封禁了灵魂的活灵武器,它只是一把她所熟悉顺手的,没有生命的炼金造物。
一件没有意识的武器是要怎样才能去反抗它的主人,但是这种荒缪的事情确实发生了,武器在反抗她,或者说她的潜意识在抗拒握住杀戮的武器。
她是杀戮者,但她所受的惊吓跟那些人临死前感受到的恐惧是几乎同等程度的,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坚忍、执著、残酷、凌厉,这些与其说是人类的美德,不如说是龙的天赋。
作为战士而言,龙就是那么完美,而人类天生就懦弱,会犹豫会恐惧,也会放弃,而龙血对她的影响都微乎其微,杀戮同类的重压是她难以承受的打击。
但是无法握住武器的她是否还有之前价值,她是威慑世界的核武器,是与共和国的诸位君主,叙拉古的白狼同等的至高君主,是能够与龙类的君王厮杀的至强武器,但是当威慑的武器无法引爆,入鞘的刀剑已经生锈……
她握住绯红长刀,眼前的世界发生剧烈的变化,山林的尽头传来巨响,虽然光线很暗淡,但是异化的身躯依然能够隐约看到。
半人半蛇的怪物从山林的深处窥探,茂密的树冠都被野兽灿烂的黄金瞳照亮,攀附时它们惨白腐败的鳞甲残留在树干之上,高活性龙血很快侵蚀入无生命的树木,人面的凸起在树干上长出,繁茂的绿叶落下,狰狞的树干挥舞,刺入闪躲不及的野兽,将它们化为易折的腐朽。
树林也活化过来了,拔出连带泥土的根系,与龙血的野兽一起向她进军,大概在他们眼里,绘梨衣这个龙血纯粹且高贵的同类是最好的食物。
很快就有东西走出了黑暗,被水汽润湿的大地承受不住野兽的重量,湿润坚实的大地在他们面前和泥水没什么区别,那些惨白色的人蛇拖着修长的蛇尾,并肩前进,长尾在地面上扫出波浪线来,给人的感觉就像升级版的狂蟒之灾。
此时,上杉家主握住了刀柄,即使掌心已经能够见到森森白骨,流出的血液绯红色长刀染上血色。
像是狂风席卷,雷暴落地,神社后的山峦在塌陷,死亡的命令铭刻在了这片大地,无论是千万年前的山峦还是千百年前的巨树都在死去。
山峦在塌陷,树木在崩解,窥探她的怪物们都被扫空,握紧的长刀也从手上滑落。
当武器脱手的刹那,她看到那些龙血的野兽都如泡沫般消散,只有死去枯萎的山林被落下的雷电点燃,炽热的火焰蒸腾出逼人的热气。
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握刀的瞬间她就显然自己构建出的地狱。
崩溃的精神终究还是影响到了上杉家长,碰触到武器就会陷入幻境,不要说是附近有活着的人或物,哪怕都是树木石头这样的死物也会被她杀死。
她要去治愈精神的创伤,她要去世界的各个角落去探险,去忘却杀戮的快感,让杀死同类的那种感觉逐渐淡忘消退,或是将它们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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