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生活太残忍

其实莫焯成最早认识的许小代，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只是生活太残忍，把我们都逼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一次遇见，是在一个下雨天。

他在一家煲店的屋檐下躲雨，她从那店里出来，塞了一把伞给他，然后自己跑进了雨幕里。

等他回神想喊她的时候，她已经跑的不见了。

后来他在一次学校活动中又看见了她，然后从同学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

他拿着伞去找她，想说一声谢谢。

她收了伞对他朗朗一笑，说没关系。

后来他问过她，为什么要把伞给他。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他，她说，我刚好想淋雨，而你又刚好需要伞，所以我就把它给你了，没什么复杂的原因。

其实，她只是刚好看到他护着怀里的书不想被雨淋湿。

那个时候的许小代很简单，率性而可爱。

只是后来，家庭的裂变，父母的离异，让她开始变得有点不爱说话。

她跟着母亲一起离开了原来那个家。

只是搬出来没多久后，惜容就病了。

看了很多医生，吃了很多药，但都不见有起色。

后来惜容告诉她，那不是病。

是哀。

那个时候的许小代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也不懂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但是惜容死的那天，许小代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也许对惜容而言，死了，会比活着要好。

然后许小代又回到了她原来的家，跟着许景荣一起生活。

只是少了惜容，他们不再像是父女，反倒像是两个住在一起的陌生人。

他只管给她钱，让她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上学。

然后她就拿着他给的钱，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上学。

就在许小代以为她和许景荣之间就要永远以这种模式生活下去的时候，一场原料工厂的爆炸事故，让她彻底成为了没人要的小孩。

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许景荣，就在那场火里。

当最后一簇火苗被浇熄，许小代突然疯了似的推开面前所有的人跑进了那片废墟之中。

爆炸的阴影还没有消散，几个容易复燃的点还在继续着降温的工作，等到消防员装带好器具，许小代已经跑的没了踪影。

那种刺鼻的、绝望的气息猛然蹿进她的四肢百骸，她就站在那废墟里，止不住浑身的颤抖，从头到脚的冰冷。

燃烧后高温生成的热浪夹着翻飞的灰烬扑面而来，她想，那就把她也烧死吧。

然后她突然感受到从手心传来的握力，她以为是惜容或是许景荣来接她了，转过头，却是看到了一张少年的脸庞。

那少年脸上挂着焦急，眉头深锁，竟也在微微的颤抖。

许小代茫然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莫焯成又气又急，拉着她就直往外拖，“我疯了么！不要命了吗！”

许小代对他森然一笑抽回手，“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在面对这漫天大火熄灭后的满目苍凉，生出了这样的疑问。

莫焯成一怔，肃穆的看向那双蒙了尘的眼睛，一脸的斩钉截铁，“你必须活着！”

说完，弯腰背起她就拼了命的往外跑。

他说她必须活着，然后她便继续活着。

许景荣和惜容留下的钱，足够她继续生活直到她念完大学再自己生活。

只是那天之后，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

不管谁来，她都不予理会。

只有每次莫焯成晚上翘了家来看她，她才会去开门

他跟她说很多很多话，告诉她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告诉她今天谁谁谁又挨老师批了……

她就只是安静的听着。

但又仿佛她根本就没在听。

莫焯成总是会待到许小代睡着了才离开，但是每次他刚离开，她就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就是整夜整夜的不眠。

眼看着她一天一天的瘦下去，脸色蜡黄、眼窝凹陷，就连原本乌黑的长发都失去了光泽变的枯黄。

莫焯成没办法，索性就白天黑夜的陪着她，陪着她吃饭睡觉，陪着她发呆看电视。

在她每次梦中惊悸的时候轻轻拍她的背，哄孩子似的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不怕，不怕，我在，我在。

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她终于在他的悉心照料下气色渐渐好转。

那天，他跟她说，许小代，快好起来吧，不然我不在了，谁来照顾你？

她茫然的转头看向他，不知怎的眼泪积了满眶，喃喃的问，你也要走吗？你也不要我了吗？

那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当天夜里，许小代开始发高烧。

她烧了一夜，他守了她一夜。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夜的胡话，他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在心里。

天蒙亮的时候，高烧却奇迹般的退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耀一室，许小代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莫焯成趴在床沿眉目微凝着睡着的模样。

看的出来，他很累，很辛苦。

许小代朝那阳光看了一眼，干裂的唇瓣咧开一抹弧度，扬手，啪一下打在莫焯成的肩头，“还睡，起来了！上学要迟到了！”

蓦然惊醒的莫焯成，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慌然去看许小代是否无恙。

看到许小代脸上挂着笑容的那一瞬，莫焯成的脑袋是懵的。

休学一月重回学校，莫焯成依旧是那个成绩优异，老师同学争相夸赞的好学生。

而她却从那一天开始，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分的嬉笑，过分的自我，甚至开始惹是生非。

渐渐的，逃课、打架、受处分……

变成所有人眼中的坏女孩，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她却依旧我行我素，而他，近乎纵容的陪着她不管不顾，整整三年。

最后一年的时候，他说，许小代，认真读书吧，不然大学我们就见不到了呢。

然后，许小代疯魔了似的狠了命的念书，把她落下的所有的课都全部重新捡了起来。

在老师和同学们一次又一次难以置信的进步中，最终考上了T大。

填志愿的时候，他们报了同一所学校。

最终，她考上了，而他却不见了。